课的,因着一场雪搁浅了,大家仍旧是留在习堂温书,只秦青方摊开书,就听得有人在门口问道:“医室秦小姐可在?”
说来也巧,医室主事今日因大雪没赶得及按时进院,马场那边又有人摔了马,秦青责无旁贷,便就起身跟过去。
只不想偌大的马场,秦青一眼就瞧见那伸长腿坐在栏上的人,边上是一匹熟悉的黑马,正悠哉喷着气。
“秦小姐你可算来了!快帮我家少爷瞧瞧吧!”灰衣小厮当真着急。
只是他家主子似乎——
“我疼。”蒋岑抬头看向秦青,说得情真意切。
“敢问公子哪里疼?”秦青走过去,看见他一手捂着胳膊,“这儿疼?”
“嗯!”
“公子胳膊受了伤,怎么还能爬栏?”秦青仰头。
闻言蒋岑低头瞧了瞧自己座下的围栏,面不改色道:“腿长,不用爬。”
秦青掀了眼皮子瞧他一眼,便转过身去:“先生,无甚大事,麻烦将他扶到医室,应是脱了臼,我替他接上。”
“那便好!”武先生招了人,“来,你扶你家公子先去医室。”
蒋岑这才叫木通扶了,后者一路很是唏嘘,唠叨劲比之秦管家也毫不逊色。秦青无言,直等到人被扶到了医室坐下,她才吩咐了去端热水。
交代完,秦青上前将手按上他胳膊:“是这里疼?”
“对。”
“哦……”秦青点头,“可是公子方才说疼的,不是左边吗?”
蒋岑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闻言从善如流地换了胳膊捂上,很是顺遂道:“大概是被过了病气吧!”
本是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指,便就撤了下去,蒋岑眯眼去看,那人已经退到一侧坐下,再不看他。
一时无言,蒋岑也不急,继续道:“其实吧,刚才是疼得很厉害的,不过秦小姐圣手,刚刚一捏,我突然就好了。”
秦青没搭腔,只瞧他一人唱戏。
蒋岑倒是真的不在意,又道:“你那忘恩负义的猫叫什么?”
“团子。”
不想答完这一句,对面竟是再也没出声。秦青抽眼去看,蒋岑竟是突然别过眼去,古怪得很。
好在是木通很快就端了水奔回来:“秦小姐!热水来了!”
秦青重又站了起来,出声提醒:“蒋公子,要接骨了。”
蒋岑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人干净利落扣住了手腕,一仰头,那人面上严肃,并未瞧他,只对着边上木通道:“这接骨头的事情到底是疼的,你好生按着你家公子,莫要叫他乱动。”
木通赶紧点头,很是听话地上前按住了人:“爷,得罪了!你忍忍,若是太疼了你就咬我!”
“……”
秦青低了头,刚好对上他的眼,莫名其妙地,她竟是第一次安慰自己的病人:“我会轻点的。”
蒋岑突然有点慌:“我好像现在又不怎么疼了。”
“没事,一会就疼了。”秦青莞尔,伸手过去。
蒋岑的手被她攥在掌心,手掌上的伤口被蘸了热水的帕子一擦,又很是粗鲁地上了药,原本想着的心思陡然就都散了。
“疼!疼疼疼疼!疼啊!”
秦青很满意地点头:“疼就对了,疼上半个时辰,伤口就好了。”
木通这才瞧明白,很是震惊地看向自己主子:“爷,咱们不是摔断胳膊了吗?”
“你家公子命大,摔断胳膊倒是不会。”秦青自那水盆里净了手,“不过,皮rou之苦总是要受得。”
否则,不是叫他这一通戏白做了?
“哎呀!爷这手,怎么摔成这样。”木通凑上去瞧那擦伤一片已经撒了药的手,“爷我给吹吹吧!”
秦青觑他一眼,觉得没眼看,只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不想身后人却是唤住:“方才秦小姐声音太小,我没听清。那猫叫什么?”
“团子。”秦青下意识又转头望他。
蒋岑略一沉yin,迎面对上那双探究的眼,抖着手又嬉笑起来:“秦小姐这般瞧我做什么?可是又心疼在下了?”
第六章 饴糖
罢了,就当是方才多心。秦青只作未闻,交待了木通用药,便就一路回去,到底也没往深处想。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有的事情,若是起了疑心,便就是埋了颗种子,总会扎根发芽,越长越大。若是假的,徒增笑柄。若是真的——
额上略微一凉,不知何处伸出的枯杈上坠了残雪,秦青伸手去抹,接了一点莹润。若是真的啊,竟是此番略一动容,都漏了心跳,似是突然落了深渊,却无处可喊,无枝可依,无法触到实地。
伸手抵在了心口,许久,秦青才扶了廊柱站定。
“秦姐姐?!”陈怡榕的声音从后边跳出,很是惊诧,“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冷吗?”
不待反应,秦青的手就被抓了过去,陈怡榕哎呀一声:“你瞧瞧!都冰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