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地扫着他的手腕。
满地的尸体中,有一个穿着绯色道袍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的脸半埋在地上,睁着眼睛,气息已经绝了,手里还紧紧握着玄武的仙剑。她的眼角是红的,看得出来死前曾经拼命求饶,哭得停不下来。
吴聆什么也没做,他就只是站在廊道上望着那些尸体,雨水落在他的脸庞与头发上,滴下水来。
对于像吴喜道这样年纪的弟子而言,什么千载道统什么香火鼎盛她们其实也不懂,她们就是喜欢待在祁连山上,和师兄弟还有师父们在一起。他们是新春的草木,正是青春的年纪,有些吃饱了没事干,喜欢拉帮结派,也喜欢降妖伏魔,期待着有朝一日名扬天下威震四海,可真的下山遇到妖怪时却又只知道躲在师兄们身后了。
小姑娘一向崇拜那些道门厉害的人物,私下里也常常喋喋不休。对于吴喜道而言,祁连山上最好看的不是烟霞,那年她头一回上山,躲在师姐后头不敢见人,走到横穿山谷的栈道上,脚下是万丈悬崖,她实在吓得腿软,扶着竹栏不敢动,师姐在前头喊她,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了一眼,却看见了一幕她终身难忘的画面。
云山雾绕中,她看见一个负着降魔剑的少年剑修从悬崖上的栈道远远地走过去,好几只半人高的仙鹤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那少年一身道袍与山中白云的颜色一模一样。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了一声,那少年剑修停下脚步回头轻轻地看了他们这群冒失的新弟子一眼,周围的仙鹤受到惊吓刹那间振翅飞了起来,她猛地抓紧了栏杆,傻乎乎地觉得那少年下一刻也要化作仙鹤飞走了,就像师姐说的神话故事一样。
后来她才知道,那少年不是神仙,那是她们的大师兄,是将来这道宗中最厉害的剑修。师父告诉她,等她们长大了,她们都会成为像大师兄那样的人,跟着他一起光耀长白、壮我道宗。她一直都期待着那一天。
吴喜道临死前,血大口大口地从嘴中涌出来,意识还未彻底消散,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初上山的日子。
悬空挂在万丈悬崖之上的双层栈道,师姐在前头喊她快些走过去,她却只是望着那白鹤一样仙气飘飘的少年剑修。山上的师父又在开着新一年的道会,她下意识想跑过去在师父身旁坐下,却怎么都穿不过那栈道。师父们抚着拂尘与一群师兄弟们坐在道会上悠闲喝茶,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大群仙鹤悠悠地飞过长空,没入了翻滚的云海中。
吴喜道就这么死了。
杀完人之后,吴聆在血泊里站了很久,然后他回屋子里取了伞,离开了鲸海阁,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那道修长而模糊的背影隐在山水雾气中,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联想到某种宏伟的死物,如洪水中倒塌的神殿、被烈火毁去的绘着神话的画壁、流血不止的佛像。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平静,雨水打在伞面上溅出晶莹的水露,还有些落在了他的道袍上,晕出一圈圈的水痕。
佛说,诸生苦难。
第二天清晨,长白宗的弟子天没亮便前去鲸海阁,预备着带吕仙朝去伏魔台。
他们到的时候,发现鲸海阁的弟子全都死了,惨死在那里的还有轮值的几个内宗弟子以及吴鹤楼的女弟子吴喜道。吕仙朝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筋脉都被煞气烧断了,他竟然还没死,疯疯癫癫地在尸体里堆里坐着,众人发现了他手中紧紧抓着的吴喜道的灵玉。
长白宗很快查明了真相。
吴喜道心地善良,每隔两日便偷偷去给吕仙朝送吃的,却不料吕仙朝忽然走火入魔狂性大发,挣脱了阵法大开杀戒,那动静引来了鲸海阁的弟子,众人制不住煞气暴涨的吕仙朝,反而被其所杀。吕仙朝如今被煞气烧断的筋骨、上百名鲸海阁弟子死前的惨状以及吕仙朝手中抓着吴喜道的玉便是证据。
众人只痛悔没有早点处死吕仙朝,竟是酿成今日的惨剧。长白掌门吴洞庭与长白掌教吴鹤楼得知此事后震怒无比,下令即刻处死吕仙朝。
吕仙朝被推到伏魔台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块灵玉,谁都没能把那块玉佩从他手里掰出来。天上还下着雨,雷电滚滚,吕仙朝仰着头看着天空,血水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他好像疯了又好像清醒着,呆呆地坐着。几乎所有的长白弟子都到场了,人群中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小弟子,长白内宗下令今日所有人都要到伏魔台来,众人看着台上的吕仙朝,没人说话。
这是近百年来长白第一个在伏魔台处死的邪修,让人不由得想到二十多年前同样叛出长白的孟观之,不过孟观之死于大雪坪,且是自杀。要论当众处死的,近百年来唯有这一个。
吴聆没有去伏魔台,他在真武大殿的偏室中,里面停放着鲸海阁弟子以及几个内宗弟子的尸首。有人忽然推门进来,是今日刚回到山上的谢怀风。谢怀风当初奉命去山下找孟长青的踪迹,然而孟长青一直音讯全无,他于是回到了山上,刚一上祁连山便听说了此事。他没去伏魔台,直接来了偏室,一进来就看见吴聆在焚香。谢怀风没有理会吴聆,直接走到那些尸体前,他一具具地揭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