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程瑜瑾走出轿子后,悄悄从李承璟手中挣开。东顺门到慈庆宫路程还有很长,?程瑜瑾手里要拿玉圭,?一直被李承璟占着一只手可不行。
程瑜瑾稍微动了动,李承璟也顺势松开手。很快宫内的车辇到了,他们二人次第换步辇,?两人一前一后,往东宫走去。
这一次再停下,?才到了东宫。东宫并不是一个宫殿的名字,它只是太子居住宫邸的代称,历来建在宫苑东边,故称东宫。本朝皇太子居住的宫殿换了好几次,名字也变来变去,从先帝开始定名叫慈庆宫,之后就一直沿用下来。
程瑜瑾听到了“降轿”的长长唱喏声,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就是慈庆宫了,大名鼎鼎的东宫,未来许多年,她要居住的地方。
轿门落下,程瑜瑾慢慢下轿,踩在洗刷的干干净净的石板上。这一步迈下去,就再不能回头,以后是生是死,是落魄是荣耀,都归于这片红墙青瓦。
从程瑜瑾落轿起,女官就用帷幕撑出一片空间,拥护着程瑜瑾进门,不让外人瞧见她的身形。这样一来,程瑜瑾一路根本不知道宫里长什么样。等到了室内,跟随内官的指引,又是拜又是坐,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方,折腾了许多步骤,最后终于饮完合卺酒,程瑜瑾和李承璟相互对拜,然后各自有宫人太监停在他们身边,引导他们去换衣服。
整整一天,程瑜瑾直到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杜若、连翘仅是随行,都已经累得够呛,而程瑜瑾还要撑着沉重的礼服和发冠,她们俩人一得空赶紧围到程瑜瑾身边,低声问道:“太子妃,您还好吗?”
“我没事。”程瑜瑾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示意自己头上的九翟四凤冠,说,“先卸妆吧。”
这顶冠极其华丽,全部都是实打实的真金子,上面缀满翡翠、宝石、珠玉,后面有四扇博鬓,只比皇后的发冠少两翅,可谓荣耀之至。程瑜瑾粗粗数过,仅这一顶发冠,大致有宝石一百多块,珍珠四千多颗。
别问程瑜瑾为什么会数,她也不知道。
诚然好看是好看,但是重也是真的重,要不是看在它这么值钱,程瑜瑾才不乐意托着它一整天。
杜若、连翘和宫女们齐心协力将九翟四凤冠卸下来,发冠抬走的一瞬间,脖子骤然轻松,程瑜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脖颈。她揉捏着脖颈两侧僵硬的筋rou,简直怀疑脖子都被压短了。
连翘光抬着这个发冠就觉得手酸,她想到姑娘就这样顶了一整天,由衷钦佩。杜若已经上前来给程瑜瑾捏肩颈,她的力道不轻不重,每一下都正好捏在僵硬酸痛的地方,程瑜瑾不由呼了口气,放松下来,享受难得的清闲。
连翘也十分有眼力劲地上前来给程瑜瑾捶腿,一边说:“太子妃今日三更天就醒了,一整日下来恐怕累坏了吧。奴婢给您松松腿。”
程瑜瑾说:“少贫了,外面内官还在呢,你还不快去给女官和公公们送谢礼?”
连翘恍然大悟,立刻跑回屋里,拿着早在宜春侯府就准备好的锦囊往外走。程瑜瑾歇够了,站起来让宫女们给她脱衣服。翟衣繁复,没有其他人帮忙,还真没法自己穿自己脱。
程瑜瑾平展手臂,定定站着。两边的宫女们训练有素,跪在她身边有条不紊地取下玉佩、蔽膝、绶带等配件,另一组人端着红托盘,次第上前接过配件,如流水般进进退退,忙而不乱。
翟衣全部收起,程瑜瑾穿着轻薄的中衣,由杜若伺候着打散发髻,轻轻梳理头发。这时连翘回来,一溜烟凑到程瑜瑾身前,压低了声音说:“太子妃,奴婢应您的命令出去打赏参礼的公公女官,您猜怎么了?”
程瑜瑾手中拿着梳子,握着一绺头发轻轻梳到尾端,问:“怎么了?”
“太子殿下已经派人打赏过了,还用的是您的名义。奴婢不敢托大,又给他们塞了一份。这样算来,今日来东宫伺候的,足足得了三份赏钱。太子殿下一份,殿下以您的名义一份,奴婢刚才送出去的一份。”
连翘掰着手指头算,羡慕极了。程瑜瑾淡淡瞭了她一眼:“太子殿下身家丰厚,岂会在乎区区一份赏钱?太子如何做是太子的事,我们该出的打赏,一丁点都不能省。”
“奴婢知道。”连翘连连点头。杜若在一旁托着程瑜瑾长发,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太子妃,连翘哪里是在说殿下出手阔绰,她分明想说,殿下对太子妃十分用心。”
连翘也笑了,促狭地眨眨眼睛:“是呢,太子妃聪明善断,料事如神,如今怎么猜不到奴婢的真实意思呢?”
“还贫嘴。”程瑜瑾佯装恼怒,瞪了连翘一眼,“明日还有正事呢,还不快去看水好了没。”
连翘不敢再贫,“哎”了一声赶紧溜了。
等程瑜瑾沐浴过后,换了家常衣服出来,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男女洗澡的速度完全没法比,等程瑜瑾出来的时候,李承璟手里的书都看了半本。
听到声音,李承璟放下书,由衷感叹:“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