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谢你?不如请你上楼喝杯茶,叙叙旧?”
江易不为所动:“赵云今,你别再作,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
赵云今摇摇晃晃进了屋。
房子太大就这点不好,醉酒后一个人很难回房间。
赵云今踢飞高跟鞋,上楼时不留心被裙边绊倒,摔倒在木质楼梯上,她不急着起来,就着这姿势歪歪斜斜仰躺,大红裙摆铺开如盛放的蔷薇。她怔怔看着楼梯顶的水晶吊灯,珠穗攒结,被穿堂的风一吹,叮叮咚咚响得清脆。
如果不是进来时忘记关门,晚风太凉,赵云今差点想在楼梯上睡了。
她冷得直哆嗦,攀着扶手爬起,好不容易回到屋里,刚一头栽到柔软的大床上,手机嗡嗡响。
消息是霍璋发来的,通知她明晚一起吃饭。
赵云今把手机静音扔到一边,安静躺了一会。
离开辰嵩时酒意上头,可一路回来,昏昏涨涨的脑袋清醒了点,她起身换掉繁赘的裙子,坐到桌前卸妆。
化妆镜是霍璋挑的,说这柔和的灯光衬她肤色,尽管赵云今觉得不好看,他还是坚持订了一台。他买了这栋房子后从来没踏进来一步,却还是方方面面为她挑选和考量,以自己的喜好定夺她的一切。赵云今提了一嘴后没再坚持,做人情妇就要有情妇的Cao守,让霍璋开心是她人生的头号大事,这个道理她懂。
霍璋喜欢,她也得喜欢。
霍璋说灯光衬她,那灯光就得衬她。
赵云今卸完妆,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倒出里面的东西。
——一枚手掌长短,食指粗细,遍体生锈的钉子。
钉子顶部平面印着1998.02六个数字。
这些年她将它翻来覆去拿捏在手里看了无数遍,每一寸纹理,甚至每一分锈迹都很熟悉,可除了这几个数字和它那不同寻常的尺寸外,倒还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房间暗,梳妆镜冷白的光映在那钉子上,沾上了几分叫人说不出的死气。
赵云今玩了会儿,突发奇想,两指捏住顶端,自虐般贴紧膝盖朝下按,钉子废置了这些年不大锋利,可赵云今用力不小,只一下就在她薄薄的皮肤上扎出个血口,她疼得不行,用纸擦了擦钉子放回盒子,而后慢腾腾给自己上药。
她缩成一团,脚拄着藤编椅子涂碘酒:“嘶,真疼……”
她随便包了下伤口,擦掉腿上的血,忽然想起阳台的花好久没浇水了。
赵云今喜欢复古的独栋,霍璋特意找人在西河寻了年代久结构好的房子,楼下是花园,定期有园丁打理,赵云今觉得楼上有些空,于是前些天去花鸟市场买了几盆蔷薇种在阳台,想起来才浇浇水,纯当玩儿了。
楼下院子有人抽烟,四周路灯灭了,那点橘黄色的火光很打眼。
赵云今耐心把花浇完,江易一直坐在花坛旁没吭声,他手里拎着赵云今忘记拿走的生滚猪肝粥,他在楼下等了很久,粥已经凉透了。
赵云今褪了妖艳的裙子和繁杂的妆容,只穿条纯棉的白色睡裙。后半夜稀薄的月亮隐匿在云层后,偶尔投几分下来,皎皎的光辉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隐约有几成少年时的影子。
赵云今闹腾了一晚上,此刻没力气作妖了。她摆弄着她快要枯死的蔷薇花,漫不经心问道:“司机可以不打招呼,夜里偷偷溜进大哥的女人家里吗?”
这一开口,更是十足的像。
那浅淡的神情、那娇艳的面庞和那清高骄傲的劲儿。
江易原本只是来送粥的,经她这一句话,那闭锁了多年,覆满枯枝落叶的心倏然豁开一个角。
赵云今是他的劫,是插在他心尖上的一把色字刀,无论过去多少年,想要让他的平静支离破碎,只有她想与不想,没有她能不能做到。
江易磕落指尖烟灰,眉峰上挑:“大哥的女人?”
他笑了笑,不羁又邪气十足:“大哥的女人,不也在我底下挨过Cao?”
“别拿霍璋压我。”
赵云今不再说话,隔着蔷薇花茂密的藤蔓望向他。
这一眼短短的距离,却像间隔了许多年,这些年的时光说短也短,说长又长得要命。
日复一复,看着油灯老街的日升月降,苍凉得像被整座城市遗忘了一样,看着深夜破屋前挂起的老旧煤油灯,衣着暴露廉价的女人依住门框朝霓虹深处望,看着每年春日总有几枝迎春花从破败腐朽的肮脏角落里抽出芽,看着楼下车棚里那辆他最爱却四年没有骑过的机车……
日子漫长而绝望,难熬似虫蚁噬心,可只要她投来这一眼,又仿佛像回到了许多年的夏天。
那时的少年快活恣意,远不是现今模样。
哪怕只有几秒,短短几秒也好。
没有虚与委蛇,没有笑里藏刀,有的只是这些年彼此错失的时光。
江易闭上眼,喉结微动。
“云云。”他轻声说,“离霍家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