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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应了我所想那般,云昇带兵离去的不知第几日,我方将他写给我的东西——人间叫做情信的,叠好收入怀中,同另外几张放在一起,一声带有病气的轻咳便将我愉快的心情打散。
抬头看去时,嘴边还留着云昇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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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鸾儿,你倒是自在。”
头顶的人遮住了大半日光,面色上是一片Yin影,我辨了许久,未看清来人,却已然知晓来者何人。
“将军。”我并未起身,仍旧倚在竹椅上,淡然处之。
头顶的人忽地笑了一声,随后并不见外地矮身在我边上蹲下来,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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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动眉毛,长久以来练就的耐性让我八风不动,泰然自若地眯起眼睛晒太阳。
据我所知,他此时只身前来,定不是来捉我的。
有些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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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若天君还不抓我走,我从未回信给云昇,倒时候天君不来,他倒要偷偷回来了。
要不如何消解他夜夜减去的清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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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许久,身边的人终于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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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来捉你的。”
宣俞声音低哑,有些迷离了。
“我也未将你的行踪告知天君…但他心里该是清楚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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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疲于应付我这小喽啰。”我接了话。
宣俞一愣,转头看着我侧脸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我倒不知我长得有何可笑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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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将军,你如今还是将军么?”
“是,”他说,“自…后,我便官复原职了。”
自他在鸾族扮猪吃老虎后,回到天界,依旧是那个受人敬仰的战神。
我挑了挑眉:“那你可知云昇现在在何处?”
“知。”
“那你为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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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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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俞竟被我这简单的问题问住了,一时间嗫嚅不语,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也不用回答了,因为我从他的神色中,已经看出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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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天君那颗时不时便要猜忌的心又对他发生预警,这次指的人,就是宣俞吧。
他与我二哥交情甚深,与鸾族来往密切。
即使他如今已眼睁睁见着二哥殒身而不动声色,对鸾族的祸事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即使他目光真诚,始终追随着天君的身影。
却永远也抵不过高位者的猜忌、怀疑。
但宣俞身为战神,功绩显赫,身后自有一众追随者,无一不对其拱手称臣。
若要像鸾族一样除去他,显然是不可取的。
那便只有——架空他。
任他“大权旁落”,从而在人们视野中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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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勾着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
语气中俨然是“果然如此”,轻声说道:“云昇马上就要超越你了,你会被人忘记,那些你曾看重的、奉为圭臬的东西,都要消失了,你的时代会落寞下去,你——最终也会被众生抛弃。”
我用最轻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面对这个间接杀了我二哥的男人,我明明该感到兴奋,感到痛快才对。
可事实上,我每说一句,心中横着的刀子便往前刺一分,淋漓的鲜血从胸口涌出来,无形中将我的衣衫染红,浓浓的血腥味飘进鼻间,令我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①“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出自张九龄《赋得自君之出矣》。
☆、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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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俞听到我的讽刺后并未气急,反而面色十分平静,仿佛我方才嘲笑的人并不是他而是旁人。
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应道:“是。确实如此。”
“早晚有一天,众生会抛弃我。”
他语气凉凉的,从前听起来清亮如水的声线不知何时变得低沉,甚至带着虚弱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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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他悲哀的语气,不由转头打量起他的面容。
方才逆着光,我也并未着眼细看。
如今看来,他…孱弱了些。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重病折磨了许久的青年,原本身体康健,身形健壮,如今却骨瘦形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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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心中那点所剩无几的怜悯,我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算是安慰道:“你也不必如此颓废……”
好吧,这不是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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