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不住,怒气上涌。
在谷大用看来,名单绝不是杨瓒拟就。
明知会结仇,还要找上门,不是傻吗?
十有八九是其他人提出,寻杨御史商量。后者看在往日交情,来给他提个醒。
毕竟,中官权力再大,也不能明着干涉朝政。否则就是违背圣祖高皇帝之法,天子也保不住。
总兵官和监军上报战功,告知谷大用是人情,不告知,谁也寻不出大错。
一旦奏疏递上去,死战拼来的功劳,七成都会落在他人头上,朝廷发下赏赐,也会掉进别人口袋。
对身边人,朱厚照一向大方。谷大用几番得赏,身家不菲,压根不在乎几两银子,更不会计较户部抠出的三瓜两枣。
根本在于,明目张胆的抢功,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实在不能忍!
知道规则,不代表能够接受。
杨瓒身在网中,无论前进后退,都被捆得结实,动弹不得。
谷大用则不然。
站在网外,甭管刀劈火烧,总能放出血来。
“杨佥宪,这份名单可曾送出去?”
“尚未。”
见谷大用面色Yin沉,几能滴出水来,杨瓒成竹在胸,眼底笑意愈深。
“好。”谷大用立刻站起身,就要往中军大帐,和两位总兵官好好计较一番。
“谷公公切莫着急。”放下茶盏,杨瓒叫住谷大用,道,“本官还有话说。”
怒气冲头,谷大用也只能耐下性子,瓮声道:“杨佥宪请讲。”
“谷公公执事东厂,势必清楚,名单中人与京城多有联系。”
换句话说,朝中有人。
谷大用点头。
“如此,名单既定,增删都不可能。”
谷大用脸色更黑。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去找两个总兵官。
无论如何,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的话,他有什么脸面归京,遑论接任东厂!
“杨佥宪,事情断不能如此!”
不蒸馒头争口气!
即使不能更改名单,也得让那些脸大手长的知道,他姓谷的不是软柿子!
“谷公公稍安勿躁,暂请附耳过来。”
杨瓒笑眯眯招手,谷大用半信半疑,到底向前半步,侧耳细听。
“名单定下,为北疆安稳,暂不能更改。但抛开此事,内中之人,却可以这般……”
单手附在脸旁,杨瓒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番提点。
谷大用先是皱眉,继而松开,最后竟现出几分喜色。
想摘果子,可以。
拿去多少,必须十倍百倍还回来。
借东厂之力,查边镇之事,准保会翻出几桩旧案。但凡涉及军粮兵饷,松懈边备,放虏贼入关,只要罪证确凿,今时功劳越大,他日罪名越重。
重罪之下,朝中之人必当弃卒保车,先顾自身。
届时,接任官员选好,自无需担忧北疆震动,边塞不稳。
罪名不够?
东厂是做什么的?
不怕查不出,只在查出多少。
“好!”
杨瓒话落,谷大用立刻拊掌。
“杨佥宪此计甚好,咱家感激不尽!”
“谷公公实在见外。”杨瓒正色道,“为国为民,全仰赖谷公公,该是杨某道谢才对。”
谷大用笑着摆手。
被利用一回,又有何妨?
杨瓒不说,得知内情,他照样要动手。
有此计谋,远比蛮干要省心省力。既能在天子跟前得好,又能压刘瑾那厮一头,何乐不为?
需知能被杨御史这般利用,绝对是青云直上,通往成功的捷径。换成旁人,想被利用都不可得。
事到如今,谷大用反“感激”抢功之人。
没有他们,杨御史如何生怒,又如何会找上自己?
该谢必须得谢。
等到割rou抽筋,扒皮充草那日,念着今时,也会让番子下手利索点,权当是还了这份“人情”。
议定,谷大用重新磨墨,对照揉皱的名单,依杨瓒口述,一笔一划记录。
中途,杨瓒嗓子发干,停下用茶。
谷大用唤来两名心腹,在伤兵营中走过一圈,回来之后,落笔更加详实。
按照圣祖高皇帝的规矩,宦官不可读书,越文盲越好。但自宣宗起,内阁权力愈大,天子气不顺,干脆开设书房,令专人教中官识字,和官员打擂台。
英宗时的王振,正德朝的刘瑾,都是勤学苦读,自学成才的典范。
谷大用比不上刘瑾,提笔成文却不成问题。
一份条陈,几经删改誊抄,近两个时辰方才成文。
落下最后一笔,纸已累积两指厚。
看过几张,杨瓒正色道:“归京之后,本官同要上疏。在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