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跟着众尼在蒲团上打坐,那眼珠子却不住往惜音身上瞟。
叶昭相信,惜音要是侧头看过来,一定能读懂自己深情款款的目光。
没等来惜音的,倒跟慧净师太的正对上一块儿。
“经文可有抄好?”当头棒喝!
叶昭发誓,昨夜除了花了一会儿,也可能是——两三会儿功夫思念表妹之外,她绝没有偷懒,只是经文佶屈聱牙晦涩难懂,字又太过复杂,她绕着圈圈画来画去,头都大了。折腾到前半夜,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叶昭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用良好的态度蒙混过关,可一看到慧净师太严肃的面容,心虚低声答道:“在抄,在抄。”
慧净师太轻轻扫了叶昭一眼,“居士若是嫌弃辛苦,大可不必……”
“不苦不苦!一点不辛苦!”叶昭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再苦再累我也能扛!”
“既是如此,居士何故未完成功课?”
“呃……就是……”叶昭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委屈说出口——我大字不识几个,天书抄得我晕啊!可当初答应住持可是要严守清规戒律才进得山门。只得硬着头皮解释:“睡觉绝非我本意!还望主持明察!”
周围几个小尼姑偷笑着看戏。
“既是未完成功课,便来领罚。”慧净师太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领罚……”叶昭偷偷斜睨了惜音一眼,惜音依旧面无表情。
叶昭认命,罚就罚,以前也没少在烈日下扎上一个时辰的马步。哪怕能博得惜音一笑也是好的。为什么其他师傅都在憋笑,惜音却丝毫没有反应?惜音这不苟言笑的架势,越来越像住持了。叶昭倒吸口凉气,可千万别!表妹要真是四大皆空了,她岂不是要在这庵里过一辈子,对无rou不欢的她来说,简直要命。
检查完功课,目送主持离开。叶昭耷拉着眉毛,继续跪于堂中。不敢扭头,只把眼珠子快斜出眼眶,也不过看到惜音外袍一角,那身影不曾迟疑一分,只一下子就见不着了。
过了三炷香时间,那白净瓜子脸,好像叫清心的小尼姑似模似样地学着住持的语调:“师傅说,时辰已到,罚去斋饭,速回房中继续抄录经文十遍方可。”
“领罚。”叶昭慢吞吞从蒲团上起身,又一屁股坐下去揉揉酸胀的小腿。看来古人云拳不离手自有道理,这功夫不过荒废了几年,自己也变得像个小娘子般娇气了。
清心用手掩了扑哧一笑,“莫要再惹师傅生气了。”
枉她昨天还觉得主持尚可亲近,今日就给了个下马威。不过是经文而已,今日抄不完便明日抄,又不是人命关天的事。至于嘛!
叶昭捶捶腰,踮着发麻的腿脚慢慢踱回自己房中。一路免不了东张西望,遍寻不着惜音的身影,更觉垂头丧气。
回房摊开经文,越发觉得面目可憎,若不是这劳什子,自己今日还能多看惜音两眼,说不定还能在廊下拦住她,好好说上几句话。恨恨的把桌上东西拂在地上,瘫坐在椅中。不多会儿,想想若真抄不完,明日免不了又被关禁闭,何时才能见到惜音。禁闭什么的,虽说也关不住她,可是小庙本就不大,若给人撞见连累了惜音,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叶昭叹口气,捡回了东西,开始照葫芦画瓢。
丑,真丑!连她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不知何时,“吧嗒”一声,吓得她赶紧端坐。已经天黑,她点了烛火,定睛一看,门还好好地闩着。侧目一看,本来支着的小窗已然放下,桌上一个纸包。估计就是窗扣落下惊醒了她。叶昭伸手去够,用手一捏,热乎乎,软绵绵。
原来,晚斋,趁大家低头用食,惜音偷偷塞了个馒头。多亏外袍宽大才不至引人注目。住持把碗里的米汤用最后一口馒头擦净,轻轻放下碗,似乎并未看向惜音,只说了一句:“清音今个儿胃口不错。”
惜音俏脸一红,手一顿,并未解释,还是又从笼屉中取了两只馒头,又坐回原位。
慧净师太也不再多言。
此刻,叶昭的嘴快咧到了耳朵根儿,除了表妹,还有谁会对她这般好。哈哈哈哈,左右各咬一口,兴奋地又连咬几口。饥肠辘辘虽仍未有饱腹感,又连灌了几杯茶才停下。一时觉得浑身劲头十足,想着表妹的脸,乐呵呵坐到案前奋笔疾书。
“施主,该上早课了。”
叶昭暗叫一声不好,慌慌张张拿起一摞抄好的经文就跑。远不够数量,该如何交待。慌里慌张中,进殿又被门槛绊了一下,顾不得众人目光,赶紧在主持开口前跪倒。虽然没抄完,但是她有诚意。
慧净师太接过,看了看第一张,皱了皱眉,看了第二张,眉头依然没松开,叶昭心塞,想:我自小喜武厌文。兵书倒能看得几本,只是先生教写字时从不上心,胡乱应付了几年也不见长进。按先生的原话,孺子不可教也,字丑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惊天地泣鬼神。
叶昭不动声色抬眼观察,住持的眉头快打结了。
“这些都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