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花朝被颉兽尺伤到,魂魄随时都有散去的危险;而霍轻瞳虽然也受了伤,可凡人的刀剑如何能伤得了她堂堂阎王?只要霍轻瞳和许花朝换回了魂魄,那霍轻瞳仍旧毫发无损,只是许花朝的魂魄和身体都承受重创罢了。
可她如何受得住?霍轻瞳摇了摇头,否定了许花朝的提议。
“我们等秀墨他们回来,一起走。”
霍轻瞳替许花朝挡了一只只黑影,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便有些担忧,“这里的人夜里出没,日间长眠,我勉强召唤了几只鬼魂出来帮我们作战,可这些鬼魂一旦苏醒,势必会发觉自己受到了控制。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迟早会惊动附近的邻里,到时候整个梦境里的鬼魂大乱,我们就没办法再离开了。”
“我有些体力不支,你帮我施法设一道障眼法。”霍轻瞳勉力示意,许花朝刚点了点头,便忽然感到霍轻瞳从身后抱了过来,她握紧自己的手,迎着房屋周边施展法术,“专心点。”
“嗯。”霍轻瞳听到许花朝的回应,微微翘起唇角,她扫清周围的衙役,趁着下一波黑衣衙役到来之前,和许花朝躲到了隐身结界里。有限的空间里,瘫坐在一边的霍轻瞳将宝儿放在手畔,突然问道:“心魔占据身体的时候,你能觉察发生的事情吗?”
许花朝忽而想到一些片段,欣喜溢满眼眶,反问道:“魇鬼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你的心魔?”刚说完,许花朝就暗骂自己的提问糊涂,她也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呢?
“算是吧,有时候心底就会冒出一些无端的猜忌,疑惑,妄念,杀意。”霍轻瞳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检讨自己,“我这个阎罗王做得十分没出息,既管不住手下的官员,也管不住自己。若不是我一时起了杀机,也许颉兽尺就不会伤到你。”
“瞳瞳。”许花朝将手放在霍轻瞳的心口,神色黯然,眉头轻轻一皱:“那一剑,特别疼吧?我知道,我虽然被它压制着,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将身体换过去,是怕我死掉。可我一直这么拖累着你,我们谁都出不去的。”
霍轻瞳沉默,许花朝突然轻声笑道:“我这辈子虽然一事无成,却从不后悔。我纵使等不到好结果,却也十分满足。”她望向霍轻瞳,有些欢欣地抬起头,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许花朝还未说完,霍轻瞳就答应。
“那夜在山上,心魔表白的心意,真的是你心中想的吗?”许花朝忐忑地问道,说完先缩了缩脖子,像是等待审判的小羊羔。
霍轻瞳也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她的心底是否真的曾经奢望过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她害怕心魔,被心魔所蒙蔽,全然不过是心魔才是她心里最真实露骨的欲望,哪怕她隐藏的再深不见底,也难逃日光照耀下原形毕露。
她对许花朝可曾有过一点点喜欢?在轮回殿初次相遇时的惊鸿一瞥,在兵营残酷逃亡中她的坚韧跋扈,邶风楼倾诉衷肠的胆怯懦弱,面对背叛欺骗时她的决绝和成长……霍轻瞳忽然想到在旭国见到的那尊神像,那座没落的神殿,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
霍轻瞳侧向许花朝,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她泰然重复道:“命中注定?如果这场冥界与人界的祸事,只是局外人用以消遣怡情的话本,那代价未免太大了?”
“这不正像是你们冥界书写凡人的命数吗?”许花朝淡淡地说,“在昭仁殿数十年,我常听崔大人说起谁谁谁的因果,也见过孟婆神为了轮回鬼魂的各种牵绊而苦苦制药,你们一笔一划就能决定凡人的生死,随便一句话就是一场劫难。我父亲此生的劫难,不也是你们的杰作?更有那无数冤屈的鬼魂,他们的因果又有谁来评说?不过是不知何处生,不知何时死?一场灰烬。”
霍轻瞳听罢,突然收拢了表情。
许花朝继续道:“神本无情,七情六欲于你们都是累赘。可真的做了人,才会知道这人情冷暖才是历练渡劫,难道这苍茫天地间,只容得下所谓的大爱无疆,却留不得一丝丝执念深重么?”
她看到霍轻瞳这般沉思模样,突然萌生出一种自私的念头,随即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过去,是大jian大恶,还是大慈大善之人?过往许多年可曾做过哪些事?遇到过哪些人?这些人对你重不重要,是否也在三界某一处,如念娘一般也等着你?”
霍轻瞳脑海里突然一轰,她恍惚问道:“你那会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我在保护你,难道你前世认识我?”
“我怎么会遇到你这样木讷的人,你真是这世间最呆傻笨拙之人。”许花朝咬紧牙关,恨不得将霍轻瞳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她才不是你这个样子,那个温柔沉静的人,那个人驰骋疆场刀光剑影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那你肯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不是你这个样子。”
霍轻瞳嗫嚅道:“你说的,是睢鸾?”她刚问完话,忽然就感觉腹内一阵绞痛,紧接着喉咙里一阵腥甜,许花朝扭过头没有看她,只叹道:“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