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的琴弦。
琴声叮咚舒缓,和整个晚会的氛围格格不入。
217的毕业晚会,从来都是激昂壮烈、肃穆庄重的。田湉弹的这首歌, 却显然轻松闲适,仿佛夏日傍晚,闲来无事聚起的野餐。
她的身子随着弹吉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待开口时,音调悠扬缓慢,像河水潺潺留进心间。
词很简单,每一个字都简单,但每一句话都飘乎。台下217的学生只当这是一位喜爱旧世界中华文化的校友献上的节目,安修戎却被每一个字都扯得揪心。
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所有的心疼都给了这一个人。
“大梦初醒,睁开眼睛。
睡眼惺忪,心空空。
大叫一句,无声。
大哭一场,如常。
让酒塞满杯,让杯装满泪。
让泪散了愁,让愁去了悲。
让悲空了醉,让醉去思是非。
让我闭上眼,去识那秋变春分。”
台上的田湉准确地看向安修戎的方向,突然笑起来。
尽管带着面具,但她的唇是笑着的,眼睛是笑着的,唱出来的曲调也是笑着的。
她唱啊——
“猪老三,数年的知己。
猪老三,浮世的清风。
猪老三,旷世的奇葩。
猪老三,最美的姑娘。”
安修戎捂住了眼睛,却舍不得捂全了,透过被泪水浸润了的指缝望着台上的人。
台上的人看着她,笑得深情而眷恋,这一刻,周围的上千人都不再存在,这舞台和夜色都不再存在,只有她眼里的她,她眼里的星星。
“让我把这枝梅,放在你的头上。
在风来之前,看一看,能否将你留下。
让我把这四季的花呀,都烧个干净,你说好不好。
这样,你就是最后一朵……”
待到最后一句,歌声和琴声一起收了,万籁俱寂。
田湉起身鞠了一躬,唇角的弧度终于收了,脚下一顿,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而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台下掌声雷动。
车就停在后台处,回去的车上没了骆凯,安修戎亲自开车。
田湉上了副驾驶,抬手揭掉自己的面具,转头笑着问安修戎:“我的这个妆漂亮吧?”
“漂亮。”安修戎回答,诚恳而温柔。
“那我的节目怎么样?”田湉眼睛亮晶晶的。
“很棒。”安修戎顿了顿,“我很喜欢。”
“哈,”田湉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我还没说呢,你就自己认领了。这歌名字可叫《猪老三》哦,猪就是小pig的那个猪!”
“好。”安修戎毫不介意地应了。
田湉猛然转身凑近了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睛里去:“为了占我的歌,都承认自己是猪猪了啊。”
“为了是你的花。”安修戎勾了勾唇角,亲上对方红艳的唇。
一个温柔的吻,在眼看要失控的时候,田湉推了推她,道:“我很困,到睡觉的时间了。”
安修戎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道:“好。”
车子发动,不一会便回到了子楼。
子楼静悄悄的,两人回到房间,安修戎帮着田湉挂外套,田湉望了眼房间里紧闭着的窗户,突然说:“把窗户打开吧。”
没等安修戎接话,她又道:“我知道这不合逻辑,但都到这地步了,就怎么舒心怎么来吧。今晚夜色不错,开了窗户我躺床上可以看见星星。”
其实睡着了自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安修戎还是应下来:“好。”
待如同以往一样,田湉窝进安修戎怀里,两人的心跳声摞在了一起,她才终于向安修戎吐露了心声。
“修戎,人在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会有强烈的预感。这种预感无需借助仪器,无需询问医生,甚至无需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异常现象。”
“快到终点时,你的大脑就会告诉你,喂,这是尽头了。快把想干的事情干一下,以后没机会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使命,我最后想干的事情竟然不过是和你待在一起,给你做做饭,唱唱歌。”
“我的父亲不在了,朋友也只剩下骆山了……骆山,骆山还在不在?”
“在。”安修戎声音干涩,喉咙疼得要噎住一般,“乔也在。”
“好,”田湉笑了笑,“那好好对他们。”
“好。”安修戎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其他的我就不管了。”田湉说,“该做的尝试我做过了,该有的结果也早就有了。,现在这样,我很满足了,这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了。修戎,你的问题解决了吗?”
“我……”安修戎说不出话来。
田湉又往后靠了靠,紧紧贴在那个温暖的怀里,她的眼睛却只能看着窗外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