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回头,便看到那僵尸穿了一身发臭的红衣,头发黏黏地连成一片,只有苍白的手指间夹了几张明黄色的道符,一缕鸡血还在嘴角凝固,倒是眼睛,明亮如星。
“你醒了?”苏念倾问她。
“庄、庄、庄……”
“庄什么?”
僵尸呆了呆。片刻,她指指自己,“红袖。”又指指苏念倾,“苏、苏,苏念倾。”
苏念倾替了抹了抹唇边的血,“想打架吗?”
红袖摇摇头。
“想唱歌吗?”
红袖不解。
“想喝血吗?”
红袖舔舔唇,“饱了。”
苏念倾把碗搁在一旁,“红袖姑娘,我想睡觉,你别咬我行不行?”
红袖闻言点点头,“睡、睡吧。”
苏念倾占了红袖的地方躺下,眯着眼看了看蹲在地上的红袖,又想起多年前的光景。多年前是个什么概念呢?大概是几百年前吧,那时秦巍然也像红袖一样,晚上守在她身边,面上一片关切和赤诚,大家都是懵懵懂懂的状态,却总有着不可言说的默契。苏念倾想,她也许应该回家了。秦巍然说得很对,每一次的轮回,要找的那个人早已不记当年的恩恩怨怨。人已不再,琴弦已断,记忆已经清空,等待和寻找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开始想念眠山了,想念眠山的一草一木,想念秦巍然,想念那里的白雪皑皑明月清风,可是这种想念没过多久就被另一种情绪截断,像是那根断掉的弦,变成了一种残缺和遗憾,反而让人无法忘却。
苏念倾闭上眼,想象自己正躺在洞里的那块大石板上,板上是绿色的藤蔓,夜深便会擦出温暖的火光。她的身体,已经可以分辨出温暖和寒冷,而她的思维也常被这种温暖和寒冷所分割。她听到自己和红袖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那是作为同类所发出的相似气息。
太阳即将再一次照射进来的时候,苏念倾将红袖拉上床榻。红袖乖乖坐在地上,苏念倾拿出烟炉一边吸一边对对方说话,“你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红袖拉拉衣领,依旧是半答不理的样子,“我,红袖;你,苏念;他,庄恕。”
苏念倾举着烟炉的手抖了抖,“庄恕是谁?”
红袖盯着烟炉,“我等他,很久很久,他很坏。”
苏念倾点点头,“听起来还真是。对了,我要是喂你一桶血,你害怕太阳吗?”
红袖往里面缩了缩,“才不要。”
苏念倾跳下床,“你自己在这里待着,我要出去办些事。”红袖拉住她,“不要,待在,这里。”
苏念倾沉默了一下,“那你愿意晒太阳吗?”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在红袖的眼里看到了哀怨。
出了门看到尚铮吊儿郎当地往回走,尚铮眼尖,咧嘴一笑,“哎,最近怎么样啊?”
苏念倾走过去,“拖你的福,挺不错,僵尸说话了。”
尚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啥说话了?”
“……僵尸。”苏念倾想了下,做了个胳膊向前直立的动作,“她说她叫红袖。”
“她没咬你吧?”
“没有啊,我喂她喝鸡血。”
尚铮一噎。“算了算了,我刚收了一只妖,你去买一壶酒,我们晚上庆祝一下!”
“尚大侠,你回来了?”柳彦推开门出来,“你再不回来全城的鸡都要绝种了。”说完看了眼苏念倾。
“怎么着,你偷的?”尚铮看着柳彦问道。
“哼哼,你问她吧。”柳彦指指苏念倾,“所有的鸡都给那个红袖做贡献了。”
苏念倾耸耸肩,“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要不你去买酒吧?”她说完,脚下生风,像飞一般脱离了两人的视线。
柳彦望了望天。
尚铮挠挠下巴。
片刻。“真不要脸。”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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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好月圆之夜,夜风拂面。
因为红袖的原因,几人选择了深夜。虽然有点冷清,但佳肴可口,温酒暖身,又有一张大圆石桌,几个石凳围着,几人几妖坐在一起,气氛愈发活络。
苏念倾刚给红袖喂完血,她替她用清洁求清洗身体,又给她找了一件衣服,头发披散下来,穿了一双白色的绣花鞋,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平淡。白浅蹲坐在门口,神情郁郁寡欢——她虽然知道红袖是个漂亮姑娘,但看到她撕了道符的整张脸的时候,难免想到那个月夜之下近乎野蛮的自我生长。苏念倾小心翼翼给她梳头,不慌不忙,白浅看着看着,竟觉得似曾相识。
“她叫,白浅。”苏念倾扶着红袖出来。作为一只僵尸,她其实更习惯蹦蹦跳跳的方式,就像苏念倾即使再像人,总喜欢自由自在地攀爬和缠绕,这更像是一种本能,本质上却渭泾分明地将人类和其他生物区分开来。红袖歪歪脑袋,嘴角弧度扩张,“白浅,白浅,白浅。”
白浅扶着门框站起来,“红袖,红袖,红袖。”
于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