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椅子高度的情形。
明明是温柔椅,坐起来却成老虎凳,五味齐涌。
交错。妻子三年来的一幕一幕,像胶片在眼前划过。
时而,是他躺在治疗室中,妻子守着他,看他入睡;
时而,是在叶子心理会所的办公室,他温柔而莽撞地将妻子按压在办公桌上,妻子又羞又惊的一声娇嗔,几道吟哦;
时而,是在佳缘坊的办公室,面对中年女人的指斥,妻子百口莫辩,只从背后猛抱紧他,却终究什么也不愿说,不愿正面回应他的所有疑团与盘问;
时而,是在河边,妻子的小轿车中。车后排,他压过去,太重太莽撞的爱,几乎将她揉成团,娇喘不已;
时而,是办公室柜子夹层的暗格中,那撂苦瞒了他三年的、触目惊心的转账单,每一串惊人数字的背后,都悄然联结着一个男人,汤姆摩尔;
时而,是他悄悄买来那款女式手表,放在妻子桌上,用笔粗重地写下“爱你”;
时而,是她不约而同两心相应,买来了同款的男士手表,温温柔柔地替他戴上手腕;
时而,是她转过身去,从来不让他看她的电话通讯录,不让他看她的微信朋友圈,不让他看她的qq,不让他听见她跟其他谁谁谁的通话。整整三年至今,除了他在现实中能够咫尺看见的她,她的其他一切,全都笼在雾中,不令他有任何接近,有任何撩开面纱的机会。
是的,一切就是这么矛盾。点点滴滴的温情是她,掩饰防范的心机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回避诘问、秘密叵测的,还是她。
愿意掏心掏肺,告诉他一部分秘密的,是她。然而,有一些秘密至今死咬不松口的,还是她。
有些事,她说的都应验了,那样对。这让他不得不信她;
有些事,她说的跟背后实际的,又如此表里不一。这又让他不得不疑她。
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半,而另一半,靠猜。
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却注定在满怀疑窦的情形下,依然选择信她。当然,也是信他自己。
……
她说:“这两只手表是一对,对吗?真希望,它们永远在一起,而不会有一天,天各一方……”
是啊,会不会真的天各一方?明天的路,虽然心中有数,但走起来,却依然明暗未卜。他也不知道,他与她最终会怎样。
他更不知道,她虽总算离开了危险是非之地,可是,有些新的漩涡,或许才刚刚开始而已。她,好吗?
闭上眼,眼中看到的却全是她;睁开眼,却又一眼落在桌旁的那个大淘宝纸箱上。
昨天青叶柔在电话中说过,她上淘宝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宝贝,其实就是两件绑在座椅上的按摩器,用来按摩他的头颈。一件在家,昨晚她已亲手摔成破碎支离。一件还完好,就在眼前。
这或许是他与她之间,暂时还算完好的一件东西?
雷宇天提了提,份量不轻,连他都这么觉得。然而,昨晚妻子却高高拎起了它,轻得就像幻觉。
雷宇天取过裁纸刀,飞快地划开纸箱上面的胶带。里面的部件与昨晚被打碎的一模一样,很快便显现出来。
雷宇天看了一眼,突然却又叹息一声,放下了裁纸刀,重新掩好纸箱,放回一旁。
好似,再多看那东西一眼,眼便会痛,心便会伤,人便会两茫茫。
在办公室呆了一小会儿,雷宇天便拎着手中包,又去了外面,走他该走的路,跑他该跑的事。
私下做完那件重要的事,他便静静等着,如同等着一个宣判。
夜来临,雷宇天从没像今天这样,好想回家,却又一点也不愿回家。
车开到离家很近的地方,却又犹豫了。他难以想象家里那种突如其来的空。
他无法确知,这次她的离家而去,是否就是永不归来。有些事,连他和她自己也无法掌控。
车调了头,转了方向,如游魂,在街头散漫,穿梭过流淌的霓虹,穿梭过街头那些红男绿女。
最终,停在一家酒吧门前。雷宇天并不嗜酒,但此刻他发现错了,自己是那么渴望酒。渴望一杯杯红的啤的,浇向他的五脏六腑。
走进酒吧,声潮在起伏,人潮在涌动,年轻的都市动物们,任错落的霓虹招展着他们的歌酒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