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之后,整个妙音门里,她便仅在杜婵娟一人之下,所有的弟子和护法都要听从她的号令。
她甚至可以接触到天底下最Jing妙无双的武学,在这个愈发混乱的世道里,还是要看本事说话的,谁厉害就听谁的;等她学成之后,多少人都要对着这个曾经只是个脏兮兮的小姑娘的她唯命是从?
至少在场的这些原本可以弃她于不顾的暴民们,瑞后在她的面前,也只不过是一堆会说话的蝼蚁而已,她想让这些人生,他们便能苟且偷生;她想让这些人死,他们便个个都要死无全尸!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要这个小姑娘在此刻伸出手去,便能完全获得。
这怎不叫人眼馋心动?
可不知怎地,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去,只是看着杜婵娟,小声道:
“……可是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便是贫民流儿,是最不入流的底层,便不足以服众。
“区区一个名字而已,算不得什么。”杜婵娟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内力加持之下更是清扬,直直传入了每个人的心底:
“借得山东烟水寨,买来凤城春色。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总之从此以后,你就叫‘凤城春’,是我妙音门的春护法。”
——这便是杜婵娟和凤城春的初遇了。
这段初遇带给凤城春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以至于多少年后,即便杜婵娟已经不在了,给凤城春留下的东西也只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杜云歌,在凤城春为整个妙音门辛劳不止的时候,她只要一想起这段记忆,唇角便会泛出一丝微微的笑意来。
眼下凤城春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她正带着杜婵娟在看花灯呢。
辽东这边天气寒冷,挂的花灯便更与众不同了,别人都是用纸和绸布做的花灯,再燃点颜色,加以巧手剪纸,做成各种活灵活现的模样,他们便直接把水倒进模子里。
天寒地冻的,等一冰冻成型,脱模出来,便是好一盏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冰灯;再往里面点上一根蜡烛,那可就真的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了。
虽然今年世道不太好,但是该过的节日还是要继续过的。凤城春又是辽东本地人,对这里最熟悉,干脆就做了杜婵娟的向导,带着她到处逛一逛。
杜婵娟缓步从一长列的花灯面前走过去,认认真真地端详着每一盏花灯,却对另一旁的那些更加明亮也更加Jing致的冰灯不屑一顾,哪怕这边的花灯做工完全比不上江南那边的,也只是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它们,笑道:“花灯真好看啊。”
“我以前没来看过。”凤城春抿着唇笑了,半点辽东这边的姑娘们的泼辣劲儿也没有。她示意杜婵娟看向身旁黑暗的小巷,果然有不少衣着破烂的小孩子在那儿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我以前都是在那里看的。”
杜婵娟察觉到了凤城春的未完之语,失笑道:“是不是如果我再晚来一段时间,你们还要盯上我这只肥羊?”
凤城春轻轻笑了一声:“婵娟要是来晚了,我可就死了。”
她的官话已经说得很好了,只有在很细微的地方才会带上丁点儿的辽东口音。杜婵娟也知道这小姑娘为了担当得起这个名号,究竟有多努力,心思一动,便招了招手,叫摊主过来,问道:
“你们这里最贵的花灯是哪一盏?拿给我看看。”
摊主一看这两人的衣着,就知道这绝对是有钱人,立刻便打点出了十二分的Jing神,爬上爬下地从高处拿下了一盏凤凰花灯,献宝也似的殷勤地捧过来,道:
“这盏凤凰花灯只要两钱银子,姑娘。看看这尾羽,可是正儿八经地用五彩的颜色染上去的呢;还有这翎羽,是最巧手的娘子一点点贴上去之后,再用针勾出小毛边儿来的。做得多Jing致哇,要两钱银子真真不亏!”
还没等杜婵娟说什么呢,凤城春就拉了拉杜婵娟的袖口,小声道:“……太贵了,算了吧。”
“怎么能算贵呢。”杜婵娟笑了笑,二话不说就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掏了两钱银子出来,然后把这盏凤凰花灯递给了凤城春,笑道:
“我妙音门别的不说,这点小玩意儿还是供得起你的。正好你的名字里也带这个‘凤’字,这么算来,你和这盏花灯再合适不过了。”
“你要是觉得无功不受禄,心里过意不去,那等以后你跟我回忘忧山上去了,多给我干点儿活不就成了?”
凤城春稀里糊涂地觉得好像不是这么个道理,毕竟杜婵娟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先,她本来就应该为她做事,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这盏花灯而已吧?
可是杜婵娟委实又笑得好看。
她穿着月白色的长裙,长发高挽,一眼望去,竟带着点比周围的冰灯都要凉薄的气息。当这样冷冷清清的人对你笑起来,握着你的手温言软语的时候,你便恍然间有种错觉:
你可以为了这个人、为了她的笑容去死。
鬼使神差间,凤城春点了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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