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时,茶楼上的说书先生快板一甩,悠然道:“那我今日,便讲一讲徽州民变的故事吧!”
京城各家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早换了一批。只不过茶楼这等地界儿,人来人往。说书唱曲的皆为下九流,唱戏的倒还有几个捧角儿的,却不曾听过谁没事捧个说书的。因此,新换上的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便不动声色的在人流最密集的茶楼里安顿了下来。
他们未必时时讲甚青天大老爷,古也讲、今也说,真也有,假的更多。但时日长了,青天大老爷的故事,便如涓涓细流般,流过了京城的每一寸土地。偶或听先生说起,读书人们,总能想起那日杨景澄独闯京城的英姿。
失去的总是最美好。
因此,当读书人一语结束了争论,当说书先生又频繁讲起了徽州往事。一股巨大的舆论风chao,便已蓄势待发!
至此时,章首辅方猛然惊觉,杨景澄竟在不知不觉间,登上了读书人心中的圣殿!他若还反应不过来,就枉为首辅了!那曾让他忽略的不安,这一次以无比汹涌的姿态向他袭来!
章首辅惊恐的发现,有张闪着寒芒的巨网,罩向了京城!
他迅速做出决断,借太子之名,全城搜捕说书先生。可蒋兴利已死,锦衣卫指挥使空悬,由顾坚秉与褚俊楠共同执掌。他们消息灵通,配合金汁党通风报信,真正要紧的人,根本抓不着!
五城兵马司也来捣乱,言辞激烈的书生们,也是要教训的。可在五城兵马司的包庇之下,那些明显蛊惑人心的书生,在人海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章首辅彻底怒了,民间琐事,并不能动摇他的根本。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皆得到朝代更迭之时。而今的天下,远远不到那等地步。因此,而今的权贵,仍然可对百姓生杀予夺!
要紧在朝堂,册封郡主的呼声越来越高。在这唇枪舌剑的空隙中,靖南伯抽空插了一句:“都督府的武德卫因冰雪困于朔方,现春暖花开,他们该回来了。”
吵架吵的正上头的几派人马,压根懒得理他。武德卫早该回来,一直拖着,那是圣上与兵部的事,与他们何干?兵部自然不能拦着武德卫回归,否则便是靖南伯不在意丢了几千人,康良侯还懒得养闲人呢。于是,在众人热火朝天的争论中,武德卫默默的起了程。
三月初一日,朝上硝烟未止。忍无可忍的章首辅,使出了雷霆手段。都察院奏报,户部左侍郎林广微营私舞弊、贪赃枉法,聚敛钱财达数十万之巨,理应重罚!
林广微是帝党插在户部的一颗钉子,亦是户部尚书谭吉玉的眼中钉rou中刺。朝堂上多半是贪官,真查贪腐,六部九卿没几个躲的过。因此,狙击林广微,便是章首辅反击的号角!
随着林广微在章首辅雷霆一击中倒下,帝党官员纷纷以各种理由落马。短短五六日的功夫,永和帝便眼睁睁的看着,上蹿下跳支持册封郡主的官员们沉寂了下去。
章太后的提议被驳回,永和帝眼里满是失望。这一次,难道又是章首辅大获全胜么?
三月初九日,章太后宣召章首辅觐见,再次引起了万众瞩目。众人无不猜测,久不见面的兄妹,会商议什么?
章首辅猜测,或还是跟杨景澄之女有关。他都有些无奈了,从去岁起,章太后的招式便毫无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弄不出甚大动静,却总能惹他不快。若非他实在没有杨景澄的消息,致使心里没底,个把郡主的小事,都想索性放过算了。
跨过慈宁门,走到了大殿里的章首辅,肃、立、跪、叩首。可就在他抬头的刹那,眸光骤然一缩!
端坐在上首的章太后Jing神矍铄、面容红润,何曾有半分病态!?
这不可能!
章太后一声轻笑,那熟悉至极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震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你不愿澄哥儿家的姐儿做郡主?”章太后慢条斯理的问。
章首辅竭力稳定着情绪,梳理着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不待他回过神,章太后再次开口。
“既如此,那她便做公主,如何?”
第349章 叛变 轰的一声,章首辅的脑海似……
轰的一声,章首辅的脑海似有雷鸣巨响,无数条细碎的线索,瞬间在他脑海里成型。
这不可能!
章首辅的脸色发白,章太后不会莫名其妙的装病。她的暂时退让,必然在谋求更大的利益。他飞速的回想华阳郡公遇害后的种种,很快抓住了一个关键的线头——章太后病重于杨景澄遇袭之后!
那时的所有人都以为,年老的章太后受不得打击,一病不起。此刻看来,她竟是从那时便开始布局。引诱他对杨景澄围追堵截、革职夺爵。而后故意围三缺一,借他的手,把杨景澄送去了朔方!
章太后的步步为营,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如同他曾诱捕华阳郡公的那样,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章首辅的眼睛顷刻间变的血红,他嘶哑着声音问:“康良侯是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