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他已经习惯了一只兜里揣着打火机,一只口袋里塞满线香烟花,等回家后挑拣出还没有撅断的完整烟花,在破旧烂尾楼的楼下,在漫天繁星的星空下,沉默地用打火机点燃,烧掉。
那从一丁点的火光,涨大到能驱散黑暗的如豆焰火,再到最后落在地上的几点星灰。
他冷眼瞧着。
只觉得像极了他生活的希望。
一点点破灭、一点点燃烧殆尽。
普普通通,两样东西。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却是他痛苦又无尽的日常时光。
是他不能触及的耻辱。
“线香烟花。”
吝泽淡声说。
他看一眼池思思的长发,把打火机拿远了些,捏着烟花顶端,“啪”地一声点燃。
火舌舔舐着烟花,很快便冒出了些微弱的火星。
吝泽半跪在池思思半米开外的位置,一手撑着膝盖,敛眸冷眼瞧着这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的场景。
火星行至一半,骤然膨大成一团亮如白昼的火焰。
吝泽微微抬眸,愣住了。
池思思抱着膝盖蹲在他跟前,乌黑的瞳孔中映出两簇光芒,一眨不眨地望着那支线香烟花。
惊喜、欢愉、雀跃。
似乎所有和“喜悦”挂钩的情绪都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像是将那为数不多的光芒也并数捧了进去。
头一次,吝泽觉得“点燃”这个词本身,是一件那么有意义的事。
他忍不住问:“好看吗?”
池思思点头如捣蒜:“嗯!嗯!”
“……哪好看了。”吝泽喃喃自语,目光挪到刺眼的火光上,越看,似乎把那团坚强的小火焰给看顺眼了。
白焰映着池思思红扑扑的笑脸。
好像是挺好看的。
他低了低头,过长的头发险些被溅出来的火星燎着。
池思思见状,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细绳发圈,微微起身,越过烟花,绕到他的后脖颈,轻轻扎了个小啾啾。
然后把他有些泛shi的碍眼刘海往一旁拨了拨。
露出了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
吝泽今天没有戴眼镜,把碍事的头发都扎起来了,借着白炽火光,池思思细细瞧着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常被说是薄情人才会有的嘴唇,冷白冷白的肤色。
原来也是个隐藏的美人。
她捧着脸看他。
他敛眸看着烟花。
殊不知彼此都已经成为了对方眼中的风景。
这样俗套的英雄救美桥段,就是他们之间最开始的故事。
但其实人在危险的境况之下,肾上腺素迅速分泌,血脉亢奋,心肌加速收缩,在这种情况下,遇到某个人,会将自己心跳的原因归咎于对方的出现,从而产生心动的错觉。
这个道理,可惜她没能早些知道。
直到躺上手术台,心灰意冷之时,她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线香烟花那样微弱的火光,她却曾经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最亮的白焰,只因和当时所处的黑暗环境有关系,和身边的人亦相关。
而在那段往事中,连那个一向握紧自尊心不肯撒手的小男生,同她告白时也知道真情实意地表达爱意,她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人,却连一句“喜欢”都吝啬于诉说。
离开这个城市之际,池思思坐在飞机上,望着云端起起落落的浮云,兀地想起最喜欢的那首歌的歌词。
“时光穿不断,流转在从前。”
“刻骨的变迁,不是遥远。”
她的爱不该蔓延,早该随着那簇白焰一同落个熄灭的结尾。
为了那一支线香烟花、那一瞬间的错觉,池思思将自己禁锢在了从前的回忆里,自欺欺人了五年。
吝泽却再也不是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少年了。
第20章 我的猫
夜半惊醒,池思思从床上坐起来,愣愣地坐于黑暗当中。
又做梦了。
又是噩梦。
近来她总是频繁地梦到以前,或许是因为归期将近。
有些人真是连梦里都不愿意放过你。
池思思叹口气——她从前很少这般唉声叹气,近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染了这些坏习惯。
她摸到台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下。
骤然亮如白昼的灯光刺得眼睛发涩,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
窗外是上马莱昏昏欲睡的街道。
对面是一座自17世纪存在至今的石头豪宅,女主人是个热情又浪漫的法国女人,时常会敲响她的家门,给她送来一篮刚烤好的布利欧修,热气蒸腾的融化黄油味最是诱人。
走过这条街,在Marais地区唯一的钟楼旁有一座古老的有盖市场。
容纳毕加索博物馆的萨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