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过了六个时辰,待到入夜时分,鹤明焰方才回来。
只是,他身旁并无他人。
望着从窗户奔向床侧的鹤明焰,开阳疑惑道:“这……为何只有先生一人?”
鹤明焰摘下面具,不屑道:“那只小蛇,别别扭扭的,竟不肯来,只拿了这玉给我,说里面已经蓄满妖力,比他本人来还要有用。”他一面说,一面唤出阵法,将半枚天青色玉佩置于其上。
那玉佩一接触到阵心,先是光芒大作,顿时将屋里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自行化作无数光点,尽数没入阵法中。
待那天青色玉佩消失不见,从忆的耳朵终于也恢复人形。
鹤明焰戴上面具,再度为从忆把了把脉,笃定道:“已无大碍。明日清晨,从忆便能醒过来。”
开阳轻轻出了口气,为从忆掖好被子,道:“如此甚好。鹤先生今日太过辛苦,还请稍作休息,我在这里陪着便好。”
鹤明焰点点头,自行去了。
次日清晨,从忆果然悠悠醒转过来。
从忆醒来之时,开阳正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守着他的小侯爷。
许是昏迷了一整日,有些乏了,从忆并未像以往一样,笑嘻嘻的扑过去搂住开阳的脖子,而只是坐起身来,倦倦倚在床头。
面对开阳的殷切询问,从忆略转了下目光,并不直视开阳,低头问道:“开阳,我这是怎么了?可有请大夫来看过?”
开阳忙道:“侯爷,请大夫来看过,说是……在河边吹了风,偶感了风寒,有些发热。稍稍服药调理一番就好。”
从忆嘴角微微牵动,似是自嘲道:“竟然是风寒啊?我多年都不曾风邪入侵过,不过在河边打了一场,竟然就病了?”
开阳略有迟疑,道:“侯爷,那些人鱼,着实厉害,侯爷以一敌四,事后脱力身体虚弱,也是又的。”
见着开阳的犹疑面色,从忆哈哈一笑,道:“开阳,我现下已没事了,不用再担心。”
接着,从忆就跳下床,伸展了下身体,状似无意的问道:“师尊呢?师尊可有回来?”
开阳笑道:“鹤先生?鹤先生昨日已回来了,本也十分担心,后来听大夫说了,倒也放下心来,只嘱我好好熬药,看护好侯爷。现下时辰还早,想来鹤先生是在做早课吧。”
从忆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欣慰的笑容,喃喃道:“师尊果然关心我呢。”又笑道:“开阳,我有些饿了,取些清粥小菜来吧。”
开阳喜道:“已经让厨房熬了上好的碧梗米,配了酱瓜炒野鸡丁。另做了一炉酸笋鸭rou汤,最是开胃益气,侯爷可要先来一碗?”
从忆笑道:“竟然有此物!好,快命人端上来。”
开阳低头应诺,自是去厨房Cao办了。
这厢,从忆跌坐到圈椅上,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眉头紧紧绞在了一起。
昨晚的事,从忆并不是真正“意识全无”。
一开始,从忆只觉得身体像要从内部裂开,每一寸血脉筋rou都像在被人撕咬,痛至发狂,却发不出声来。
后来,隐隐听见了那yIn魔的声音,说要结个阵,维持自己的人形……
接着,就有两阵暖意,软融融的往自己身体里灌。
随着那暖意在身体里各处游走,所及之处,疼痛感已尽数消失。
但他体内,似乎另有两道力量在互搏,在撕扯。渐渐的,那两股力量似乎虬结在一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他的意识牢牢笼罩住了。从忆能听,能感,却不能驱使自己的身体,连眼皮都睁不开,一根手指都无法抬。
他依稀记得,那yIn魔说,这小家伙快要结丹了——结丹?结什么丹?和妖物一样的,妖丹吗?自己明明是人,为何会结出妖丹?
从忆的意识在那大网之内,不安的颤动着,恐惧的呼喊着。
最后,他听见yIn魔说,要去南海找那小青蛇,接着师尊又叮嘱开阳,让他要有分寸——小青蛇是什么?南海,离此处数千里,师尊你要如何去?去了,又何时才可回来?一路上是否安全?让开阳有分寸,又是什么意思?
从忆听到此处,已是急的不行,只想立刻醒来牵住师尊,唤住开阳。他的意识一次次的撞在那张大网上,想要把网给撞破。
正在这时,从忆听见开阳的低语声,说待到自己可结丹之时,他便不用再忍耐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终有一天是要结出妖丹的?那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张家少爷那般不人不妖的可怖模样?
忍耐?忍耐又是怎么回事?开阳你……你究竟瞒了我些什么?你和师尊,到底知道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从忆又惊又急,兼有几分被人欺骗的气恼,原本虚弱缥缈的意识竟壮大了些,和那缠住他的大网较起劲来。
猛然间,他的意识似乎突破了那网,他终于可以睁开眼睛了。
然而,从忆一张嘴,却发现他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他想说的。
就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