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禾鹊向来不惮于示弱,但他在不长不短的一生里,似乎也没什么示弱的时机。
从漠北到雁望山,林禾鹊被保护在圣宫中,也被限制在圣宫中。殿内明亮、整洁、一尘不染,他也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修习功法、学习汉文、祷告、沐浴、吃饭,是林禾鹊日复一日的生活全景。简单、无聊、缺乏生气。
因此先教主决定袭击中原时,林禾鹊千方百计争取到上前线的机会。死水生澜,令他兴奋至极。
遗憾的是,为了不显眼,他不能穿自己最喜欢的赤色衣裳。
下山后,林禾鹊想办法摆脱了父亲安排在身边的护法,独自去与武林盟的人交手。
林禾鹊此前不曾以生死为界限实战过,不清楚自己武功已经达到相当不错的地步,与对方普通弟子交手时几乎毫发无损。击败一批对手后,林禾鹊发现,打打杀杀并不能让他愉悦。
血迹溅在黑衣上只余深深浅浅的斑块,林禾鹊嫌脏,恨不得立刻回家换洗一番。出山的兴奋与期待很快消失殆尽。
还是无聊。
林禾鹊无所事事地在一片狼藉中闲庭信步,直到耳后传来一道急促风声。
林禾鹊微一偏头,一把抓住射来的飞镖。
偷袭?还算有点新意。但是作为自诩“正道”的武林盟,这么做未免不够光彩,林禾鹊正想转头看看是哪位“英雄”,却眼前一花。
飞镖上涂了厚厚一层迷药。
溺水的总是会凫水的。林禾鹊初入江湖一往无前,而对明枪暗箭一无所知。
但他并不慌张。
那迷药对他的作用很快消散。林禾鹊没有贸然睁眼,他闻见重重的土味,大致感受到自己是被绑到某个脏屋子里。
从脚步声判断,屋里有四个人。
“让你们趁乱抢些东西,怎么绑回个人?”
“我在边上瞅半天了,这人武功高强气质不凡,那眼睛还是蓝的,必定是魔教的核心人物。”?“那这回岂不是赚大发了?”
原来是一伙土匪。
林禾鹊正觉无趣,这不恰好有了排解?
他闭眼思索,如果是普通人被抓了的反应是什么——
惊慌失措大声呼救?
愤怒反抗宁死不屈?
中原人喜欢称赞后者,称之为“气节”;中原人还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林禾鹊对此毫无原则自相矛盾的箴言嗤之以鼻。执一教信奉的原则是,只有为了主才能舍弃自身,其他任何情况下,保存自身都为首务。魂灵血rou是祂给予的,也只有祂能决定。
“喂,你们仔细看了没,这魔教的长得可挺水灵。”
林禾鹊听到一个人说,不禁迷惑:他们是在夸他好看?他该道声谢谢么?
那时他只知道足够美丽洁净才可于彼岸侍奉天主,却不知道美丽于此岸能招致祸患。
“啧,还真是,细皮嫩rou的。”
粗糙的指腹摸上他的脸时,林禾鹊一惊,怔愣地睁开眼。
“你要做什么?”林禾鹊问。
眼前蹲着的土匪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牙,又掐了掐林禾鹊的脸:“要不是看你小子有喉结,差点以为又是个贵族小姐来玩女扮男装的。”
林禾鹊蹙眉欲躲开他,嫌弃道:“别碰我。”
那人笑容不减:“虽然不知道为何你醒得如此早,但作为人质,没人教你要礼貌些么?”
绳子绑得很紧,但等他再调息一会,使蛮力便可挣脱,要了眼前几人的命易如反掌。林禾鹊太久没接触过雁望山以外陌生人,不反抗纯粹是好奇。
他沉yin片刻,露出个讨好的笑:“抱歉,几位大哥,不知道你们‘请’在下过来,是什么打算?”
面前土匪,看起来是这伙人里的头头,见他听话,面色柔和不少:“我们也是讨口饭吃,多有得罪。把你同伴的联络方式交出来,钱人两讫,江湖不见。”
林禾鹊像是不明白对方说什么般,眨眨眼无辜道:“我没有同伴。”
“别想耍花样,外族人。”匪人头子依旧笑眯眯的,只是拿起砍刀架在了林禾鹊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杀了你不费什么事。”
林禾鹊盯着刀刃,作出被吓到的模样:“大哥,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金牙不咸不淡地“哼”了声,盯着林禾鹊,意思是让他老实交待。林禾鹊犹豫着敷衍过去,还是索性砸了场子。
这时另外一个匪人突然走过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
这人瘦小干瘪像根晒干的黄瓜,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看着还不如金牙讨喜。林禾鹊被他目光扫过,后背冒出几颗鸡皮疙瘩。
金牙听了干黄瓜的话,上下了打量一番林禾鹊,似乎迟疑着什么。林禾鹊正纳闷时,金牙一脚踹在他的肩上,本靠在墙边的林禾鹊仰头倒下,而金牙手起刀落,兔起鹘落间,竟是一刀从上至下挑开林禾鹊的衣服。
这临时的变故让林禾鹊惊诧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