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要么爱听话的女人,要么爱让他听话的女人。
这是玉芍将近十年卖笑生涯里悟出来的道理。
玉芍将之奉为金科玉律,并凭此在各年纪的恩客中左右逢源,为醉花荫赚下大把银子。
虽然支持醉花荫在这边陲小镇屹立不倒的里子,与玉芍无关;但她能作个无可挑剔尽职尽责的面子。尽管丝毫不懂武功,也无暗器机关等一技之长,玉芍还能在此处安安稳稳地待下去,甚至接触到醉花荫某些机要秘密。
玉芍对于男人,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称得上如数家珍。她最不怕的就是遇见男人。如果不是多年待客的习惯使然,玉芍很容易对他们流露出轻蔑的神情。
钟晟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自以为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过是多此一举。
在玉芍看来,钟晟是一眼能望到底的愣头青。乔铭是她接触不多、绝大部分时候敬而远之的“正派人”。
相比之下,林禾鹊还有几分引人探究的趣味在。
当然,异族相貌、男扮女装对玉芍来说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仅仅凭借直觉,感受到林禾鹊身上存在着一种极为强烈的矛盾,一种如石中生花、水中燃木的奇特气质。
是关于欲望的。
但玉芍此时已分不出Jing力去满足转瞬即逝的好奇,她全心系在生死未卜的晚棠身上。
好在,玉芍虽然于醉花荫并非可有可无,但人身自由比起其他人宽裕不少,无需再费心力遮掩行踪。
而淮清子近期也在外云游,可谓占得上地利人和。
但几人也不敢大摇大摆地上路,绕开人口密集处尽可能行走荒径,风餐露宿总归避无可避。
玉芍自称“再没有可减的细软了”,钟晟仍以为是背了个沉重的秤砣。
饶是他膂力过人,也忍不住问上一句:“玉芍姑娘,在下斗胆一问,你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玉芍分说:“钟大哥,天地良心,都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比如?”
“银子,干粮,水”玉芍掰着手指, “衣服,药膏。都必不可少吧?”
钟晟点点头,“姑娘说的是。”而后兀自纳闷怎么重得离谱。
“这小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乔铭向林禾鹊悄声道。
为照顾玉芍体力和安全考虑,林禾鹊与乔铭走在他们两人身后。
“我该赞乔大侠一句睿智还是经验丰富?”林禾鹊睨他一眼。
“好好地你怎么又讽刺我?”乔铭不满。
林禾鹊道:“冤枉,鄙人可是真心实意地请教。”
乔铭不意因两句扯闲篇又和他抬杠,接着自己的话头道:“钱、水和饭都不占什么。衣服,得有保暖的、防晒的、抗风的;药膏,除了跌打损伤那些,得有往脸上身上抹的,以免风吹日晒皮肤变黑变糙的,还有万一伤了碰了用来祛疤的……玉芍姑娘带的这些,还比不上峨眉那群女道的三分之一,好歹人还能背动。”
林禾鹊挑眉:“没想到乔大侠有如此研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乔铭轻嘁一声:“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山上过的?”
林禾鹊对乔铭洋洋得意——至少他眼里是洋洋得意的模样——感到真心实意的欠揍。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乔铭缺了捧哏也不见气馁,又道:“你说,这燕子楼和醉花荫的两位前辈,是怎么闹掰的?”
林禾鹊反问道:“你怎知道人家二位是前辈?”
乔铭噎了一口,隔一会儿才道:“这……能运作起如此基业,总不太可能是年轻人吧?”
林禾鹊道:“你们中原武林,不是总有什么‘百年一遇’‘千年一出’的天才横空出世?”
乔铭道:“武道上的天才容易,世情中的人才不易。话说回来,就算她们并非年高德劭,有这样的成绩,尊称一句前辈何妨?”
林禾鹊道:“不愧是华山派大弟子,能屈能伸。”
乔铭正犹豫着是否要纠正林禾鹊用词失当,却听得草丛由远及近传来轻微、连贯的沙沙声。
他立刻扁唇,吹出一声模拟鸟叫的口哨向前方二人示警,随即伸臂一揽,与钟晟一起托着身边人跃上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