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8日,聂甹悠说要给我一个惊喜。司机载我们到了滨川国家剧院,这座建筑形状奇特,被戏称为“大榴莲”,每个季度接纳国内外艺术家的演出,歌剧、话剧、芭蕾舞、现代舞,新年里必有音乐会盛典。
今日竟然是昆剧《青塚记》的公演,我在二楼正中央的席位观赏,视角相当好,能将那繁复华美的唱念做打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知这是中国的哪个班子,只依稀知道《青冢记》出自北方昆曲,对演员要求极高,在行内有“唱死昭君,累死王龙,翻死马童”的说法。胆敢挑战这样的剧目,看家本事不可能不一流。
我正襟危坐,看得如痴如醉,愤慨激昂,整座古典的剧场,在我脚下变成地震带中央,一座在海啸里繁花昌盛的孤岛。
聂甹悠喊我许久,我才噙着热泪回头,他看见我的面容时目光一荡,变得轻柔:“你……”似乎是也知此时无言胜有声,他直接倾身吻我,在高台上,在繁花间,妙目芳唇,婉转而辛辣,袅袅水磨腔萦绕栋梁。
如戏如梦,太像爱情,这就是结局了,这就是顶峰了,我有预感,再也没有哪一刻我会这样爱他。
“你一定要试,这是生日礼物的一部分。”聂甹悠摩挲匣中的红肚兜。戏曲落幕后他就挟我来后台,展示在中国定制的一套《长生殿》戏服。
杨贵妃的霓凰盘金女披下没有内衬,竟然是密绣牡丹的肚兜,实在不正经,我死活不愿穿,聂甹悠贴着我狎昵道:“穿在别人身上唱戏用,但你穿,就是杨玉环本人,净净,乖。”
我的耳朵烫起来,火燎火燎羞着人,半晌后我臊眉耷眼地说:“那你先出去。”
“好。”聂甹悠窃笑,吻我一口,脚步轻快地离开后台,我提起那件女式肚兜,摆弄很久才穿上,将红绳在颈后了个蝴蝶结,撩起眼皮扫了眼镜子,忍不住骂了句艹。
不看脸,整幅身子跟雪白的大姑娘一样,肚脐下垂着倒三角状红布,正好遮住男性器官。我用最嫌恶的目光去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很迷人,既娇嫩,又熟艳,似乎每一处都为挑逗男人的性欲而生。
怪不得那么多人有异装的癖好,泰国人妖对于男人来说无比魅惑,日本宝冢歌剧团里的男役令女人芳心大动,这世上,最理解同性的,还是同性。
我穿上女披戏装,轻薄的红绡上金丝绣纹枝枝蔓蔓交错着,如同传说中的金缕衣,行动间衣带飘扬,轻纱曼涨,落拓而缈蒙,真正兼取了曹衣出水与吴带当风。
做这件衣裳的师傅,一定很爱它。
所以不该由我来穿的,该是一个干净的好人家的女子来穿,我不配。
正发愣时,身后响起一把清泉般的嗓音:“一百八十八万。”
我抬起头,惊讶地从镜中看到身后人,是在《青冢记》唱王昭君的正旦——九玉,她从舞台侧门直接进来,还未卸妆,盈盈立在我身后:“花了这个数,把你这身从姑城刺绣博物馆请出来。”
我犹自沉浸在讶异里:“九玉老师,我……”她凑过来,在我身侧仔细嗅着,翦水秋瞳眯了一眯:“是很香,长得也有几分像,尤其是眼睛。”
“这……”
“你不知道兰玉?”九玉风情地一挑眉:“她是聂少的初恋,也是我师妹,可惜,早几年跳楼了。”
她太直接,轰得一声撞在我心上,我下意识攥住纱袖,满屋的戏服璎珞、发套水袖,弥漫淡淡的清油香,雅致的脂粉气,这是我向往的世界,面前是我钦佩的戏剧界人士。
她还在笑:“聂少怎么夸你的,也是,香得不可言传,?是吗?”她笑得好美丽:“可是你怎么比得上兰玉?她曾是戏台上的,一代香妃,哦,最重要的是,活人怎么跟死人争呢?”
唱过半辈子戏,一颗心早就是七窍玲珑,九玉的意思很清楚:死人永远被祭奠,永远无法被超越,地位永远不可撼动。简而言之,聂甹悠爱兰玉,我是替身。
走出更衣室,聂甹悠就站在走廊对面的窗旁,他露出被惊艳到的神情,大踏步朝我走来,眉角眼梢都飞着愉悦:“净……”
我后退一步,扭头不看他。聂甹悠立刻察觉到不同:“怎么了?”我一言不发地朝前走。
“你去哪?”他拽我手臂,我猛然回身,趁他来不及反应时来了个过肩摔,把他结结实实摔到我飘扬的裙裾下。
真他妈另类又搞笑,我想笑,又笑不出来,这就是我会干的事。愣头愣脑地朝前走了十几分钟,走过空中花园,路过空中网球场,前面就是楼层边缘,外面是波光粼粼的蓝色海湾。
“陈净!”聂甹悠从后面追上我:“九玉跟你说什么了?”
我站在原地不回头:“没说什么,只是我累了,我想呼吸。”
他说:“你为什么不看我?不想看?还是不敢看?”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回头,双眼却被他汗shi的手蒙住,他紧紧贴在我身后:“别看,不好看,我跑得浑身是汗,狼狈不堪。我怕被你发现……其实我也是最普通的男人,会患得患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