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忘槐在后面听着,总感觉解忘槐这话有些诡异,他的思维一下跳到清宫剧里。
太监:皇上今个儿打算宠幸哪位
皇上:去令妃那吧
虽然亓忘槐没有体会过,但不论是电视剧里还是现实世界的平常人家,正常逻辑都应该是:我妈让你回家吃饭,而不是我妈让你去她那吃饭。除非,除非这两人已经和平离婚,且分居。
怪不得解记槐跟着妈妈姓,原来如此。
幸福美满的家庭可遇不求,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完美,无论怎样完美都不可能得到满足,无论得到了怎样的满足还是会羡慕别人。
亓忘槐突然就释怀了。
正午的光线打在高大的梧桐树上,在平缓的石子路投射出斑斑点点的Yin影,正值饭点,路上人稀少。风吹来,树影哗哗作响着摇曳。符槐盈低头踩着地上的光影往前,走走停停。
解记槐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静静跟在他身后,不赶不急。直到符槐盈登上了校医院的阶梯他才跟上来一起走。
“妈,好吃!”,解记槐冲着解流云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解流云是T大校医院的医生,今天轮休特意回了趟家炒了几个拿手好菜带过来给儿子加餐。她今年三十出头,十几年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她长相美艳,但面相柔和温暖,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大部分女人,常人看她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解流云笑着看向桌对面安静吃饭的符槐盈,解记槐悄悄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符槐盈抬头看看解流云,又看看解记槐,半晌伸出了拇指。解流云和解记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解记槐从小在这种祥和的氛围中长大,温柔的母亲让他心中充满温暖,沉默强大像父亲一样的符槐盈使他敢于直面任何挑战。
”哎什么东西,老膈着我“,解记槐皱眉摸摸裤兜,拉出来一条吊坠,吊坠敲击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符槐盈闻声抬头。
那是一条水滴型琥珀吊坠,大概只有一个拇指指甲盖这么大。解记槐将它拿高,在白炽灯下观察。随着角度的变换琥珀颜色深浅变换不一,金色光泽中透着亮,外表光滑,有一丝细痕但几乎不可见,佩戴者人应是长期佩戴才能养出这样的光泽。
符槐盈看着那琥珀,觉得有些眼熟。“给我看看”,他盯着那吊坠。水滴型琥珀其实很常见,真真假假鱼龙混杂。符槐盈接过来后,临到眼前却又不知为何突然闭上了眼,他左手拇指缓缓使力,一寸一寸摩挲着感受金珀的外缘。
突然他动作一滞,不知摸到了什么,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旋即再次从某个细微的角度摩挲琥珀的水滴尖,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后,他白净的额头已经细汗渗出,但渗出更多的是藏于心底的幽暗,那些他反复扼杀重生、压抑藏匿的情绪,如今却被一个小小的吊坠勾地尽数涌出。
“谁的?”,他睁开眼睛看向解记槐,拿着吊坠的手在细微地颤抖,表情僵硬,当时翻遍了整座房子都没找到的东西,现在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眼前。
“我室友的,今早他趴桌子上睡觉压着了,我就帮他先取下来了,本来想下课之后给他的,结果被那几个小姑娘一搅和忘记了,马上吃完饭再带回去还他”。
“奥对,就是今早上你叫起来又让坐下那个,说来也巧,他叫亓忘槐”。
亓忘槐。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激烈的电流,霎那间从耳朵一路滋滋作响向全身逃窜,每一根神经每一道脉络通通劈里啪啦穿透烧熟,最终狠狠击在心脏上方,震得每一次呼吸都要拉扯出一道血rou,血淋淋生疼。
符槐盈头晕目眩,心脏狂跳,他放轻呼吸试图减缓那种疼痛。那枚吊坠被小心地握在手中,感受着手心里过高的温度。过往的画面似灰色幻灯片般一张张闪现,惊喜的,焦虑的,压抑的,泄出的,喊不出来的,挥之不去。
在以前,对于那些挡在他路上的人,符槐盈会带着最后一丝理智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从那条路上剔除,不管那种方式是暴力的还是柔和的。但现在不行,他第一次看小槐的时候他才两个手掌这么大,小手小脚让人心里泛起绵绵的触感但却不敢触碰。那令他失去了横冲直撞的勇气,他需要更多的理智来支撑,说服自己甘心做个旁观的局外人。
“怎么了”,解记槐注意到了符槐盈额头渗出的汗珠和窒息般的呼吸,投来了焦灼的目光。
符槐盈将自己从情绪漩涡里强行抽离,忍受着超出大脑负荷的过度信息侵扰,缓缓说,“他就是上次酒吧里救了你妈的那个孩子”。
傍晚,落日将行西山,余晖万丈尽数倾洒在两排梧桐中间的狭道上。亓忘槐脚踩滑板,乘着晚霞一般在铺满红色落叶的小道上悠闲滑行,所到之处干枯蜷曲的梧桐叶会发出咔擦咔擦的脆声。
符槐盈就在道路尽头看着他,最后一丝余晖盛在他眼中。
亓忘槐似乎心情很好,还哼起了歌。他长相未脱稚气,眉宇间有一种柔软的气质,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
临近校门,他放缓速度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