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平洗完澡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洛飞斜靠在窗台的小茶几上,专心地看着窗外的迷离夜色,室内没有开很亮的灯,暖黄的灯光为这静谧增添了几分新鲜的温馨。
他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哗~”夜晚是城市的舞台,现在虽是八点多,但五彩的灯光已经开始装点。高楼与广场,汽车与人群,都在这夜中融为一体。
本来平静无波的右侧突然多了些凹陷,身旁多了个明显的热源,这时云初平才迟钝地意识到大床房代表的东西。
酒店电视里的频道不多,云初平漫无目的地挑着台,突然看到一幅画面,手便顿住不动了。
洛飞皱着眉看向电视里的剧场,拿着遥控器一下就把电视关掉了,嘟囔道,“不喜欢还看。”
洛飞没说话,顺着云初平的意思往床上坐着。
电视里的剧目有些旧了,颜色偏暗,分辨率也不高。剧里面一个小男孩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他的父亲拿着藤条狠狠责打。小男孩一边挨一边躲,但男孩哪里躲得过大人,每一步的迈出与躲避都累积成了身上的层层伤痕。男孩哭得昏天暗地,可执细竹的手不见丝毫手软,还夹杂着些斥责。
那些长久的,深深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可随意触碰的东西,就这样被一个偶尔的电视剧再加一句偶然的话勾起了。
许是感觉到空气过于寂静,云初平咽了一口水,颤声开口道:“我爸……从小就打我,用藤条,比较狠。”
想到这里他就躺不住了,爬起来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扣扣,”敲了两下,急声问,“云初平,你怎么了?”
“那你呢?你有被你爸打过吗?”洛飞顺口一问。
洛飞不置可否,打量着这间房。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两边各有两个床头柜,窗户那边凿出了一个大窗台,上面还放着小桌架,窗台上铺着毛毯,是个小型的双人位置。床的正对面有一排长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电视和其它用品。
这看得人有些郁闷,洛飞偷偷瞄了眼发呆似的云初平,想调节一下气氛,开口道:“我爸在我小时候也总打我,打得可狠了!”察觉那人转过头来看自己,又说:“不过你猜怎么样,过几年我就死不认错了。为什么?因为他跑不过我了哈哈哈……再过几年打也打不过我了!”
“我……我很恨他。”
进房后,云初平把包和班旗一放,“我先去洗澡,”便拿着东西进浴室了。
“知道了。”云初平应到,“我看会儿电视。”
水流停了。
如果你不是红着眼眶,睫毛上都挂着水,面上明显洗过几轮,看都不敢看我的话,那可信度还能高一点儿。
“你怎么了?”云初平这状态看起来就不正常,洛飞担心地问。
是羞的,颤声喊道:“时时刻刻!”便头也不回地走到老师那去了。
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蔓延、在钻出来、在把他包围,在捆着他的呼吸。是疼痛,是恐惧,是绝望,是悲伤——是日复一日的责骂与发泄,是成年累月的苛求与重压,是不可估量的自责与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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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平平时住的是舅母的旧房子,离学校不远。虽然房子设备齐全,但一个人住时,总没有闲情逸致去看电视。更何况平时学习忙,晚上回到屋子里基本洗漱几下就睡了。
他不由好奇,“看什么这么认真?”从床的另一边翻上去,看向电视。
洛飞瞧着带水汽的云初平出来后直接爬上床,简单应了声。又在进浴室前不放心地提醒:“头发干了再睡。”
“我洗完了。”云初平拿自己备好的浴巾擦擦头发,无缘无故又想起了洛飞家带着洗衣液清香的大毛巾。他甩甩头,其实头发过会儿就能干,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又催促洛飞,“你快去洗吧。”
轰!
“没事,我去趟洗手间。”说完云初平就冲进浴室了,连拖鞋都穿反。
云初平双手颤抖,脸色苍白,久久回不了一句话。
“嗯……你真厉害。”云初平垂下双眸,睫毛微颤,听不清喜怒道。
洛飞推开浴室门后,看到的就是云初平定住般坐床上,直直地看着电视的场景。
过一会儿,浴室门打开,云初平装作平常地说:“我没事,不小心有点激动。”说完也不看洛飞,就往床边走,“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
这暖色的灯光实在太过分,把他和洛飞的氛围都烤融了许多,不然那些冷硬的争执与不肯让步的执拗怎么一下又没影了呢。
“不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长大后,他……也没有打我。”云初平挤出一个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洛飞躺在床上,回想起刚才云初平离魂的样子,惊慌又脆弱,像是整个人被劈开了一道小口,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
几千几万个日日夜夜的炼狱,被强压下心头,压缩成短短平平的几句话,期望能就此掀过一块厚重的布,把一切糟践都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