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院子裏依舊燈火通明,丫鬟們活潑的腳步聲讓夜裏的荷園依然熱鬧。
燭火下佳人書行,晚之握著狼毫筆,行雲流水,一字一句認真看著,心無旁騖。
廊下傳來疾行步伐,彷彿預報著什麼壞事情。
丫鬟和婆子一陣耳語,知月慘白著小臉過來,掀開門簾便跪下,眼眶通紅。
小姐,老爺與夫人遇上山匪,已雙雙殞命了be
知月伏在地上,後面還跟著守院的婆子和回信小廝,皆如抽去骨頭般跪在地上。
晚之耳邊一陣刺耳亂音,半晌才問道:何時的事?
小廝回:十日前老爺和夫人便回了,行至青石坡不知哪裏來的盜匪,老爺和夫人只帶了十數護衛,根本不是其對手,歹人將人扣在青石山裏,那裏人跡罕至,不見人煙,又命夫人身邊如娘縣城取銀,如娘本想在縣城報信,可那歹人還派了兩個壯漢隨身,後拿到了銀錢,便殺人滅口!
小廝面目陌生,晚之並無印象,不過爹爹的人她是不常見的,眼前人字字清晰,又憤恨不已,讓晚之覺得這一切似乎都不真實,如墜夢中。
你起來吧
小廝磕了個頭才站起,腿幾乎支持不住,晃盪著站穩。
拿小凳過來用,都起來吧。
晚之聲音平淡得麻木,眾人也定下神各歸其位。
晚之待小廝坐穩,又問:這樣險,你又如何逃生?
小廝又跪下:老爺出城一日後,又有信給城裏宋家,小的送信歸來,途中碰到那夥人打馬而過凶神惡煞,便避開了,又一個時辰才看到老爺的車轅被丟在路邊,想回身去找官差,但賊人又打馬返回來,我匆忙躲起,見他們又收了些東西,我便跟著馬匹腳印而去,不料賊人竟然有四五十人,還有輪崗巡視,小的躲在一處樹洞中渴飲露水,餓食樹葉,足足躲了七天,等半天他們不再巡視時,已經晚了。
你起來坐下吧。
小廝站起來,作揖坐下小的再出來時已經無人無馬,那賊人待過的山洞除了火熾之跡什麼都沒有了
晚之出了神。
爹孃去做什麼她是知道的,宋家有子,丰神俊逸,爹孃折了面子親去探問,是為她。
她從前離經叛道,喜愛扮做男子随爹爹出门办事,小鎮人情閉塞,被人发现后族人十分不满,屢次責問,爹爹只好带着全家调任出外。
若不是她不守閨禮,爹孃不會遠離家朋,若不是她親事難為,爹孃不會路遇山匪,就不會,就不會。
她心中似乎被打了一拳悶痛。
燭火跳躍,光影不斷變動,似乎隨時要熄滅,她枯坐在太師椅上,像要坐到地老天荒。
丫鬟牽她洗漱換衣,牽她睡覺,她躺在床上望著床帳,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