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爱他,他亦爱着秦王。可是,秦王除了湫洛,谁都不在乎、不留恋,除湫洛外,其他人不过是他可以随时弃之的棋子。
离开了狼穆,湫洛却比之前更加烦躁。
胸腔的地方好难受,思绪是如此的混乱。他强忍住无法承受而逃离的冲动,压着声音问:“丹的尸首还在绛薇宫?”
狼穆叩首:“太子爷天生聪颖,又深得秦王喜爱,想必会有办法的。”
狼穆见湫洛没有反应,继续说:“可秦贼不甘,命李信放火烧山,非要‘河泽尽、荒山焦、挖地三尺’。那时燕王室就躲在附近,生怕此事殃及宗亲。陛下权衡利害关系,不得已忍痛派人将前太子杀掉,将其首级献给秦国,想以此求得休战,保住燕国不亡。”
“我若出去,自然会有人跟着。一旦哪日遣了随从,虽然宫人也都遵命,可立刻便会上报给秦王。”
可秦王的爱,这不代表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伤害他的家人。湫洛不是秦王,他无法容忍那个人的恣意狂然。
可是……他清楚的记得,刚才狼穆所说,丹被杀是在晚冬之时,而他与秦王相诉衷肠却是在这之前。也就是说,当他心甘情愿与秦王发生了那样的关系之后,那个人却还是对他的国家下手了!
可是……
狼穆听了大喜,立即道:“事实上陛下也不忍前太子这般,虽对外宣称停尸绛薇宫,实则绛薇宫里只是一副替死鬼的皮囊。陛下已经偷偷命属下等人将前太子的龙体运送至秦国边境,希望能与首级合葬。可最终要如何,只等太子爷定夺。”
湫洛不再说话,兀自离开。
说到这里,狼穆偷偷看了一眼湫洛。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既然丹已死,他想知道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心无以复加的慌乱着。
湫洛沉声半晌,道:“我要……怎么出去?”
湫洛听了在心底冷笑。什么歌功颂德假仁假义,不过是为了满足某个阶层的需要,丹那般的人儿,不也是最终为了所谓的国家危亡而沦为夭魂。
“太子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件事之后,秦王似乎心有不甘,于冬末再次起兵攻燕,蓟都被破后,陛下与前太子逃亡辽东郡。秦将李信率领秦军数千人,穷追前太子至衍水,幸而前太子因潜伏于水中幸免于难……”
狼穆继续添火:“现下只有太子爷能够为前太子敛骨了,陛下顾及秦国不便做这些,宗亲更是唯恐避而不及。唯有太子爷和陛下的这层关系……”
河泽尽、荒山焦、挖地三尺……的确像是那个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心头一跳,湫洛突然记起一件事。那是丹派荆轲行刺不久,自己愚蠢地以为用身体可以交换燕国安危,却被秦王狠狠地玩弄了三个昼夜。那时秦王用脚尖抬起他的脸,问道,你的皇兄太子丹,也这样要过你么?
也难怪,那时候的自己怕秦王怕得要死,唯一想的,就是回到哥哥的庇护之下。湫洛心底突然生
湫洛听得心里如被鼓槌,那个对谁都无比温和的哥哥,有什么理由要为了一群或许连见都未曾见过的宗亲枉送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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湫洛却被他吊得心里难受。他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如果你最爱的人要杀你的亲哥哥,而且还是自己的父亲手刃儿子。每个人都心甘情愿理直气壮,那么你要怎么办?
“太子爷不用担心,秦王素来宠爱陛下,宫人皆知,若太子爷要在秦宫外围散步,想必没人敢有微词。只要太子爷出了内墙,外墙的后门自然有人接应。”
湫洛的手掌已经在衣袖里攒出血来,丹唇此时被咬得惨白。秦王,那个让自己记挂了十年的男人,他爱他的志在江山气势凌然,却也因为那个人的意志而国破家亡……
莫非那个人一直记恨着哥哥,以为他和哥哥有过什么?
那个人骗了他,口口声声说着要让自己的快乐,口口声声说着要保自己周全,可他干的第一件事,却是将兵戈挥向情人的国家、逼死了他最爱的哥哥!
情,闭上眼睛,问:“这与父皇……杀皇兄有什么关系?”
狼穆知道,他的太子现在正在心里剧烈挣扎,只是火还需要再大一点。狼穆依然恭恭敬敬面伏于地上,幽幽道:
“燕将破亡,前太子尸骨未寒,太子爷还要惦记敌国的鸳鸯暖帐吗……”
有些话到一半就可以了,说出来了,反而失去了某些重要的意味。
湫洛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身后狼穆对着湫洛离开的背影再一叩首:“太子爷深明大义,必将为燕国歌颂。”
冷酷、肃穆、端庄、狠绝。这是湫洛早就知道却刻意忽视的秦王的另一面——他对自己之外的人的另一面。这样的秦王,让湫洛好害怕……
湫洛的心猛地一紧。
虽然温泉遇刺事件之后,他就暗下决心不再提先前之事,重新认识这个在心底封藏了十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