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置于各项战后重建工作。除了最主要的经济原因,这场二十世纪以来最大的灾难也改变了人类非常多的传统观念。为战争而生的四所失去了滋养它的土壤,牢笼正逐渐出现裂痕。
研究人员在减少,他们被接连调离四所,大型实验设备也因高额的保养成本被依次关停。最重要的是,安保设施逐渐薄弱。有一天,我听到一个新来的实验人员在向老研究员请教关于我的事情。
“爸爸,那么四所马上就要关停了是吗?”
“大概率是的。这都几年了,我们一直在做‘亏本生意’——它是独一无二的珍贵样本,但也是完全无法提供任何实验价值的废物。虽然很可惜,但调令和封条一下来,我们就会把它封进永冻冰窖的最深处。呵呵......没关系,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们拥有足够的资金与实验条件,便可再度开启新的征程......”
还好,他们不知道,我有多会开锁。
我在的时间里,四所从未搬迁过地址。当年我还可以自由活动的两个月,我就初步了解过它的内外结构。而通过这些年无数次的被搬运,这座庞大又复杂的地下建筑已经在我脑内形成了一张清晰的图纸。我在碎片化的“夜晚”分析思考,等待机会的来临。
一次“运输纰漏”,我掉下二十二米高的舰桥,破碎的骨骼在地板上翻滚,触发了警卫装置,长刺刺穿身体的同时也刺穿了拘束衣,我爬起来,用一秒不到的时间破解了墙上的电力控制装置。警报声,脚步声......不留给这漆黑一片的世界一丝声响,速摸进厕所间——
我咬断自己的一截小指,冲进下水道。
可能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位计算机老师,他们不知道我有多会开锁。备用电力开启时,我已经打开最后一道密码锁,头也不回地,投向6000℃的高温反应炉。
一种从朦胧开始,到逐渐清晰的刺痛,让我缓缓意识到我身体的各个部分,它在哪些位置。
我在刺骨的冰水里睁眼,闻到周身腐败的恶臭。
一点一点恢复知觉,再一点一点爬起来,我脚踩在一条非常浅的溪流里,河床底下布满细碎剌脚的乱石。看一圈四面的山,这里应该是一个河道下游的垃圾堆积地。
我低头看:好一具完美无瑕的胴体。
四周积满了陈年垃圾,什么东西都有,堆得和小山丘一样高。太冷了,牙齿打架的声音吵得我太阳穴疼,翻垃圾堆时手指都要冻成粉末掉渣。我只找到两件不知道原来是什么颜色但它们现在都是灰黑色的“衣服”,套上身离开。
本以为这样深的山要走很久才能进入人类活动的范围,但我可能就走了不到四个小时,就穿出森林遇上一条公路。
赤脚走路很冰,我在那条不怎么宽的公路旁坐下,半小时后再站起来——因为光腿坐着也很冰——我继续沿着公路行径两个钟头,如此反复。当我准备第三次起身时,我看到从不远处的坡路下面,升起微微的车前灯光。
那辆车很快打了打汽笛,我站起来,看它减速,最后缓缓停在我的面前。
一位戴护目镜的背包客摇下车窗,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我看他一眼,他低了一下头,然后快速解开保险带。
他还没下车就在摸鼻子,我看他先绕去后备箱,取出一个装着纯净水的大塑料桶和一块柔软的毛巾。
背包客打湿毛巾,不自觉地蹲下来,愣得出神。好一会儿他才又站起身,从头发开始给我擦身上的污渍。
他擦得很仔细,帮我脱下那几块废布,他的手又抖一下,依次擦过我的脖子,锁骨,肩膀,手臂,后背,和腰......
他差点没把我腿上的肉刮下来。
“阿嚏。”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着急茫茫给我套上一层又一层暖和的衣裳,打开门给我送上垫了厚绒垫子的副驾驶座,自己飞快坐进车里,呼呼烧起足足的暖气。
他开始小心翼翼询问我一些问题,我走了太长时间路,真的很累,躺上靠背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后他给我吃了好些东西,饼干,肉罐头汤罐头水果罐头,牛奶饮料,小蛋糕。我看一下车上的时间——哇,原来我已经七年没吃过任何食物啦,那我可要把它们全吃个精光。
我只想吃好吃的,没兴趣回答他任何问题,他可能以为我是个哑巴吧,眯起眼睛开他的车去了。
他这样带我开了三天。我每天就是睡觉,吃东西,还有看窗外不同的山与河流,发呆。莫惧前路君行晚,我与山川总相随。原来不痛是这样的感觉,真是好久不见。
第四天清晨,灰蒙蒙的天,他突然在驾驶座上说他不开车了。小轿车里光线昏暗,我揉揉眼睛,昏里昏沌往嘴里塞一块饼干嚼。他把车往路外边一停,摇上车窗。
问我要车费。
他说我得付车费。“付。”我想:确实得付。可我没有钱啊。
我看他,他努一努嘴指后车座,手也放上我的大腿——他这两天没少捏我大腿,暖和的空调车里,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