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醒得很早,在上学的时候,他一般是醒得最早的,但和以往不同,他有一点失眠,闹钟没有叫醒他,他多睡了一个小时,起来时,天色已经亮了,他有点儿慌张,怕王先生觉得自己偷懒,换好衣服出去后,发现他房间的门还紧闭着。
“小李,起得真早。”老伯在他后面说,“别敲啦,王先生一般中午才起床的。”
“早饭怎么办?”他说。
“不吃,或者当午饭吃。”老伯道,“偶尔会起得早,不过,唉……”
“什么?”
“都是他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老伯说,“不过,他最近心情很好,明天可以不用这么早,多睡会儿吧。”
“老伯,我一直都这么早的。”李水说,“我帮您收拾花园吧。”
中午的时候,王愁慢悠悠地起来了,还穿着睡衣,到处乱晃,或者躺在太阳底下睡觉。李水想,王先生为什么总是穿睡衣?但是他不大敢问。他觉得王先生和传闻里不一样,他不打人,也几乎没有什么仆人,甚至对他很好。他觉得王先生是个好人。
王先生经常睡觉,一天24小时里,他可能只有不到10个小时是清醒的,其他的时间里,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睡觉和休息,因此,宅子里的活儿对于李水来说很轻松,也不必和太多人相处,他只需要照顾花儿,做饭,打扫房间,偶尔遇见王先生就和他聊天,遇不到了,他就做自己的事儿。
“明天有个人要来。”有一天晚上,王愁对他说,“想来看看吗。”
李水愣了,他有点结巴,他不敢,“我,我不敢……”
“想还是不想?”王愁说,“想就跟着来。”
“可是,我来之前,管事跟我说,不准我参与任何……”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王愁说。
“您的。”李水很老实。
“结了,明儿跟我过来,站在我身后就行。”王愁说,随后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李水把盖子盖好,之后也退了出去。
第二天,王愁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屋子,李水站在他的身后,他们的前面挂着帘子,看不大清外面的景象,外面也看不清里面的人,王愁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依然光着脚,头发披散,垂到地上。耐心地坐着,过了一会儿,有个人进来了,是个男人,在帘子外的椅子坐下。声音很恭敬,却听不出尊敬,“王先生。”他说,“我有事情求您。”
王愁没有说话,李水站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需要付出什么,我知道。”那个人说,“关于我母亲的,我想让您延长我母亲的命。”
王愁没有动,李水望着他,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握紧,腕骨很细。
“我母亲快不行了。”那人继续说,“我爸快疯了,如果我妈不活着,我们家的招牌可就保不住了,王先生,您得帮帮我。”
“我无能为力。”过了一会儿,王愁淡淡地说。
“您别骗我,您一定有办法。”那人说,“我劝您不要这么快拒绝我,回去好好想想,我真的需要您的帮助,全中国,能做到这个的除了您,也没几个人了。”
他似乎笃定了王愁一定会答应,“您好好考虑考虑,我明天再来。”他说,没有多纠缠,却没有什么想走的打算。李水听得云里雾里,没大搞明白,过了一会儿,王愁说,“李水,去拿个瓶子来。”
李水应了一声,将瓶子拿过来,放在王愁手里,他拿着瓶子,指甲一划,划出一道伤口,血顺着腕骨淌进瓶子里,李水清晰地看到,那些红色的血里,似乎有什么正在扭动着的黑色小虫,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血够了,他才说,“过来。”
那人过来了,王愁从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它们喂进去。”他淡淡地说。“你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滚吧。”
那人接了瓶子离开了,李水正打算说话,却看到王愁的身影微微一动,忽然倒了下去,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却反被抓住了胳膊,王愁喘着气,手腕上的血凝固在了皮肤上,额角流下了汗,“扶我回去。”他说。手抓得很用力,却又没什么力气,声音很薄,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他轻轻靠着李水的肩膀,肩膀的骨头尖尖的,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