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向两边涌,让出中间道。公主的宫车过来了,执戟羽林郎开路,四骏马驾辕。
女官侍婢提篮,向道旁分发红缨或青绳串编的新铸铜钱。
翠盖下,罗幕内,梳三环望仙髻的阿五原本端坐,路过自家浮肆时,忽侧首引颈观瞧,见在售所剩无几,欣然拊手。
这孩子气的举动,又牵动了太子轼的唇角。
他的手中也多了一串钱,复古的五铢。新朝大量铸这一式钱,与公主为今上第五帝子不无关系。
他的皇父是个奇异的人,为女子篡位,为儿女子攫权,有私无公,偏成了天下共主,且得万民欢心。
新朝的和平昌盛,或许正得益于天子的多情寡欲吧。
自先皇后殂,宫中再未进新人。太子诸王,亦少姬妾男女。帝室人员简单,亦不骄扈,百姓供养起来不吃力,自然衷心拥戴。
宫闱少争斗,父子无猜忌,苑中气象新,朝野受其感染,也充满了雍雍熙熙的氛围。
少年时代,崔轼一度怨恨父亲,恨他心有旁属,明明不爱霍氏,偏偏纳了她,明明不想要庶子,偏偏生下他们兄弟。谁不愿作千古一爱的结晶,谁愿作这无足重轻的存在?
时至今日,对阿五,崔轼依然会嫉妒。
但更多,是欢喜。
天子太在意女儿,因爱故生怖,只允许极少数他所信赖的人接近阿五。多年以来,太子轼仅能隔着远远的距离,凝望司马京在世唯一的骨血。
一度,他暗笑皇父小心过分。阿五为公主,对储位无威胁。他实在无必要谋害她,乐得善待小妹,打造圣君形象。
也是在最近,他忽有顿悟。
同是爱慕司马京,他的父亲可以为之谋朝篡位,他却止于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对于阿五,兄长杂有私心的友爱关照,在皇父看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天子心目中,心爱之人重于天下。他缔造整个皇朝,无非是为爱妻与爱女的福祉。新商一传或万世,他根本不在乎。
也因为此,当公主开府的消息传出,太子僚属震动。为了阿五,天子必将不遗余力地扶植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