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部尚书王太钧之子道茂,为太子舍人,与崔钢熟稔,常在一起打马球。
中场休息时,崔钢问:君家痴叔死未?
王道茂正擦拭球杆,闻言抬头逡他一眼,目光颇凌厉,臣之叔不痴。
王宠的痴名,一半也拜王氏自家人宣传所赐,何以他们忽然改了口风,崔钢至感无语。
我不过开个玩笑。
大王怎么忽然想起臣叔来?
有件事要拜托他。
王道茂冷哼,有求于人,出言还这样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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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阿五闲无事时,在镜前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左照右照,又支颐发呆,目眶冉冉动。
侍婢们含情忍笑。
郑秋笙奔入请示,公主,司马九郎来了,我拿大芒果和阿婆清待他?
阿五回身看她,正色道:大芒果是我的,阿婆清也是我的。
对于物藏取用,公主一向无可无不可,忽然这样发言,秋笙不禁诧异,景明院中一切,当然都属公主。
阿五道:拿你自己东西款待你情郎。
侍婢们哄笑。
秋笙訕訕去了。
阿五命青衣:抬我孃孃的奁盒来。
景明院为先皇后生前最后居处,她的遗物悉收贮于此。阿五幼时,时常开她妆奁,拿她的珠宝玩。
这一次,她刨珠拨翠,挑了一支沉甸甸的金凤钗,对镜自簪。
凤钗巨,几乎遮住了她花苞似的小小髪髻,对少女来说并不适宜。诸婢见公主今日脾气不顺,都昧心赞美。
等待崔钢的间歇,阿五已觉得金钗坠得头皮痛,只得叹口气,拔下来,丢回奁盒。
一个会行事的小婢跑到庭中,撷了一朵娇黄的芍药,与她簪鬓,却比凤钗增媚。
阿五身材轮廓,皆承自先皇后,骨骼玲珑纤细,惟更健康,两颐多rou似蘋婆果,下巴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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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伊洛之原的道中,崔钢向阿五谈王宠趣事。
我外叔祖晚年,有故吏贡献一美姬,美姬生子,即为太素。
皇朝初,嵩山中虎出没伤人,遂有浪子集结,入山逋虎。太素闻之,买下有虎的山林,筑墙结篱为苑囿,养起了老虎。人以其养虎为患,贵畜生而轻人命,大不值之。
太素少时,常与鸟兽语,动止异于常儿,人多以为痴,不肯与之论婚。我外叔祖独钟爱之,常扬言吾儿俊异,当择佳妇以配之。
当他十八岁时,外叔祖辞世,庐墓未已,而嫡母又丧,他的婚事便一气耽搁了好几年。
除服后,其兄王尚书亦曾为他访淑女,无奈通家旧好皆嫌他质钝,而又老大无成,恐委屈了女儿。他于是蹉跎至今,三十岁了,仍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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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跃空偏怜幼子,私房钱都留与王宠,直气得老妻夭了寿。所以王宠虽未释褐,却极有钱,在伊洛之原有处极广袤清幽的别业。
公主的牛车入柴门,沿着桐荫青石板路,行了一刻,方至堂前。
侍婢先下车,抬头见一双燕子飞,其一足上挂玉牌,惊叫:公主,逆鸟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