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睡眠浅,顾微庭背靠着床头陪她打个盹,两个人扣了环似,身体贴得毫无缝隙,情致缠绵。
方管家主动移开目光,默念论语,太阳转到正头,日光热辣,念着论语,去将窗户上的百叶窗子上下关紧,不让光漏进来。
听到鼾声微起,顾微庭方才出声。口角轻悄悄蹦几个字,楼上发出扑通震天怪响,接着是床架子的咯吱咯吱声音响。
甄钰好不容易睡熟,闻怪响,来了个翻身咳嗽,眉头皱起,似要醒来的形状。怪响亦把顾微庭陡然吓了一跳,索引楼上没发生什么大事儿,只有人睡熟了,一个翻身不小心跌倒在地上而已。
顾微庭单手摸着下巴上不时髦的胡子渣,忍住不说话,等到怀里没了太大的动静,方才接着断开的话讲:这事儿先不与别人说,若哥哥问起来,且说我到外地里观风,过几日便会回来。
顾微庭把形迹藏起来,方管家益发怀疑其中有什么事儿,欲问又止,而顾微庭并不打算瞒方管家,偏着头想了一会,说:撞我的人,好像是吕江年,方叔,你今日回去,且帮我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回来了,病治好未。
如今他特别情况,躺在床上行动受限,需要一个人帮忙,方管家做事老成,是个老积年,嘴巴不多,见经识经,做事儿有门儿,对顾家血心,值得信任。
方管家听到吕江年的名字,感到意外,眼睛一昏,嘴巴张大,露出内里两颗金镶的牙,道:阿有价事嘎?
顾家和吕家的关系不算亲近,不生疏,如今亨字辈的人物也讲文,放在一起,不用下劲去结交,面上也是朋友。
若真如顾微庭所说,吕江年有意害人,那这是结了什么仇与恨?
二人之间从前没有什么来往,但中间横了一个甄钰啊,是甄钰把他们扯在了一块。
方管家慢慢有了几分眉目,胶在甄钰身上的疑惑的目光慢慢变得清明起来,方才遮住眼球的那团云雾,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
顾微庭边说边思考,上海这个场面与内地不同,人洋气的话,钱也能压理。退一步思补救之法,他假设自己处于下风,这件事情和吕江年拗不过,那么巡捕房和报刊哪儿得有人去一趟,打声招呼,万一事情登到报纸上去,事情闹开了,血沥沥的谣言造起来,于小宝弟和娘姨都有不小的伤害,很难有个好的收篷。
想起因受不住流言蜚语攻击而自杀的母亲,顾微庭默默缩起拳头:还是先去一趟巡捕房,与他们说是一个意外,不必再派人来调查问话,送点钱去充公。报社哪儿也去走走,其它的事情,待我出院再说。如果有碰见四马路的跑当小鬼阿牛,让他来一趟医院。
他将章小芾和李桂子的事都归到了其它事情里去了。
但还有一个顾墨。
顾墨想把糖业移作自己做生意的资本,事情都堆在一起,让顾微庭头狠狠疼起来,车祸短暂地带给他耳闭与头疼。
触发了心事,顾微庭心里头异常难过,极力装出镇静的样子,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一口气把事情吩咐下去,说讫,眼睛闭气来,良久无话。
方管家等了一会儿,时候不早,要去巡捕房还有去报社,一来一回的,颇费十几分钟功夫,满身有些尘土气,他抖抖衣服,抖干净了,便准备离开去办事儿。
脚步迈了一步,后脚跟还没落地,顾微庭又开口了:翻翻日历,看看这个月有什么好日子。
少爷这是要?方管家用手搔搔头表示不解。
顾微庭出洋游历回来,按理说不应在意日历上说的好日子、坏日子。
点蜡烛。顾微庭脸上变了颜色。
这场车祸是吕江年使的脱空,杀杀他的威风,还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会不会撕破脸来侵人底子,他猜不透,只能格外谨慎,把想到的后果都先防一防,大四至宣传与甄钰点蜡烛,防有心之人在甄钰身上造个欺诈的罪名。
到底爱她、怜她。
总之日子越近越好。顾微庭心里不禁流露出点真情实话,决心水不足也要行尺船,只要她下半辈子的头上是干干净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