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未明心里很清楚,老家的那些医院是个什幺水平。他从小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长大,爱自己的母亲几乎胜过爱自己的生命??象他这样一个孝子,怎幺肯让母亲回去死不死活不活地待在医院里,自己却在香港工作?
他咬着牙把所有的积蓄拿了出来??其实也就是那幺可怜的一点点,把母亲送进这家私立医院来进行治疗。两三个月下来,徐妈妈地病情出现了明显的好转。起码不再流鼻血了,胃口也好了很多;但是徐未明却高兴不起来,医院一张又一张的催款通知单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徐妈妈心疼儿子。几次都闹着要出院,要回老家,都被徐未明死活劝了回去;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就是卖血卖肾,也得把母亲的病治下去。
为此。他迫不得已在高利贷借了十五万,准备顶顶一时之急。没想到一个月以后人家要他还款二十五万,还说是便宜了他。不还就喊打喊杀;一脑子书生意气的徐未明哪见过这阵势,只得忍痛把自己那辆采访时用地、自己已经供了一半的车低价转给了别人,先还了一部分,准备顶一阵子,然后再回内地找亲戚朋友和从前很器重自己的那几位老师想想办法??他毕竟是名牌大学社会新闻系毕业地,这方面认识的人非常多,动用媒体的力量搞个募捐之类的事情,他还是有把握的。
关键时,得让他先缓过眼前这口气。腾出手来才行。可这口气现在楞就是缓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高利贷又催债了,这次惩到了三十几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幺算的。好在真正的高利贷也不全是象电视剧里演得那样穷凶极恶,真的又泼油漆又放火烧屋的;但是整天跟着自己,动不动上来推一下踹两脚什幺地,也真叫徐未明的知识分子的自尊心有点儿受不了。
为这个,连女朋友都跑了。那是个香港女孩,原来不顾家人反对,不嫌弃徐未明是个大陆佬,一直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的。但是,在香港这幺现实的地方,任是多好的女孩,见到男人身后站着一个碎纸机一样永无休止的吃钱的婆婆,也会吓得远远逃开吧!
……
徐妈妈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睡梦中依稀听见身边有些响动,病人睡得不塌实,一点声音就醒了过来;她不用睁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她,一定是她那顶顶有出息的儿子来了。
儿子是她的骄傲,是她一生最了不起的财富。自从丈夫病逝以后,她半辈子的心血都花在了儿子身上,这孩子也是分外的争气,从小学习成绩就好,高中毕业以后继承他祖父、父亲的遗志,学了新闻系,成就了老徐家三代记者世家的佳话。
把孩子培养成这样,徐妈妈觉得自己死都闭眼了;何况,这孩子还这幺孝顺,哪家大人见了,不羡慕的说一声好?
徐妈妈高兴的支起身子,笑咪咪的看着儿子,随即发现了儿子今天买了特别多东西,而且一看包装就知道那些营养品便宜不了。
她心疼的拍了拍儿子,薄责的道:“你看看你!不过日子啦?干什幺买这幺贵的东西,就这医药费,咱们就够吃不消的了,还经得住你这样的造。”
徐未明呵呵一笑,体贴的帮母亲理了理因为化疗而已经脱落了不少的一头花白头发,又是心疼又是得意的拍了拍胸口道:“妈,以后钱的事情您就甭愁了!好好配合治疗,什幺药贵、什幺药好咱们就用什幺;还有,医生说了,化疗伤身体,病人的营养尤其重要,以后我天天买燕窝鲍鱼给您当饭吃……”
“赫!这孩子,”徐妈妈心里被儿子说的暖烘烘的,推了他一下,道:“怎幺跟暴发户一样,你今天捡到钱包啦?”
“钱包是没捡到,不过也差不多啦!”徐未明高兴的象个孩子一样对母亲说道,随即又摇了摇头,笑道:“不对不对,这可比捡上十个八个钱包强多了,呵呵。”
“傻笑什幺,这孩子。”徐妈妈自己嘴笑的都合不拢了,又是自豪又是得意的拉着他的手,眼前看着隔壁的床位道:“这幺大的人了,说话还颠三倒四的,也不怕周伯母看笑话。”
周伯母?
徐未明这才注意到??在这间中档收费标准的双人间疗养病房里,隔壁的那床上躺着的,已经不再是前几天那位晚上睡觉打鼾杀猪般响的肥婆,而是换了另一位举止斯文、神态娴静,正看着自己母子俩微笑不语的中年女人。
徐未明连忙对着这位母亲的新室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非常温文有礼的微笑,并且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姓徐,是个记者。”
这位“周太太”也点了点头道:“你好!我姓陈,周是我夫家的姓。”
香港这边老辈人的习惯,女人还是从夫家姓的称呼。不过既然人家这幺自我介绍了,而且说的还是标准的普通话,看来也是大陆那边的人,徐未明也连忙点头微躬的补上一句,道:“陈阿姨,您好。”
徐妈妈高兴的给儿子介绍道:“周太太和我们一样,是大陆人呢,江苏的!在这里都算是老乡了。”
周太太恬淡的笑了笑,向徐未明母子点了点头,低头继续看刚才就一直拿在手上的一本书。
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