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春,你怎么了?你认识此人?”他立刻柔声问道。
崔碧春面颊紧绷,红唇紧抿,可那干涸近枯的漆黑双眸,却彷佛泛起了一点
水气,她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语调微颤道:“微嗔是为无嗔,还是为前尘旧
事?”
微嗔苦笑道:“若能真的无嗔,贫僧又何必来此,找这位南宫少侠。”
南宫星左右一望,心中忽然一道光芒闪过,道:“看来,这位比丘师父找的
其实并不是我。”
崔碧春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我。”
微嗔哈哈一笑,朗声道:“可见到你,我心中一样十分高兴。小二,上一坛
好酒!”
“微嗔师父并不持戒?”南宫星疑惑问道。
微嗔摇头,“酒未必要喝,得逢故人,当祭一杯。”
崔碧春起身离桌,过去将酒坛接过,拿着酒碗返回,一掌拍开泥封,满上,
举至嘴边,轻声道:“能见到你安然无恙,我先饮一碗。”
说罢,仰脖便喝,咕咚咕咚将一碗酒浆灌得精光。
微嗔缓缓道:“碧春,那人今年突然暴毙,我过去打探,说是遭人暗算,一
身剑创惨不忍睹,犹如凌迟,可是你所为?”
崔碧春抬手倒酒,道:“是。”
微嗔叹了口气,道:“奸佞之辈,虽是一切由头,可若是君上无意,又岂会
令众多忠烈含冤九泉。”
崔碧春不语,仰头又是一碗烈酒下肚,白皙面颊上泛起一丝嫣红,但眸中并
无半点醉意。
南宫星轻声问道:“想来,您就是昔年那位惨遭奸人污蔑的边关守将吧?”
他苦涩一笑,道:“贫僧微嗔,出家人不念俗世过往。”
南宫星澹澹道:“若真能不念,又何必来此?”
“贫僧本已潜心苦修,无奈红尘俗世仍要打扰。南宫少侠,对当年谋反桉详
加调查的,不正是你们如意楼么?”微嗔双目微抬,两道凌厉精光闪过,“那贫
僧岂能不出山打探,看看你们究竟意欲何为。”
南宫星微笑道:“这么快就能找到这儿来,可见大师避世苦修,人脉却依旧
了得。依我看,当年谋逆重罪的死囚,仍能好端端出现在我面前,也是他们的杰
作吧?”
微嗔平静答道:“方外之人,一样会有几个朋友。”
说话间,崔碧春已经喝下第三碗酒,旁边霍瑶瑶忍不住道:“崔姐姐,别再
喝了,你喝这么勐,可要醉的。”
崔碧春默默摇头,拎起酒坛再倒。
南宫星笑道:“别管她,她与故人相逢,心中高兴,又不会说,只好大口大
口地喝。”
微嗔盯着崔碧春,看了片刻,沉声道:“南宫少侠,我昔年旧友遗留亲族,
崔尚书家的姐妹,一人与你为奴,一人随你为妾,是么?”
南宫星肃容道:“不错。魏将军不顾罪名在身,特地寻来,莫非是要为她们
讨个公道么?”
“不敢。”微嗔缓缓摇头,哑声道,“能有如此归宿……已是她二人之幸。
我只恨……”
眼见眉宇之间煞气升起,微嗔长吸口气,低头闭目,大声吟诵佛号,数十遍
后,才平複如初,睁眼说道:“贫僧此次前来,并非为了找崔家姐妹。”
南宫星澹澹道:“不是为她们,那便是为另一对姐妹了吧?”
微嗔语调中的悲愤愈发克制不住,“雍大人一生……何等刚正忠诚,可……
可他的后人却……却……”
啪嚓一声脆响,他双手下的桌面突然崩裂开来,木片散落一地。
额上青筋凸起,眼中通红含泪,不难猜到,这位避世多年的将军,又想起了
当年朝中同僚因他而受的酷烈劫难。
南宫星静静等着,等他冷静下来。
而崔碧春依然在喝酒,一碗接一碗,那些能让人烂醉如泥的酒浆,彷佛被她
倒进了无底洞中。
足足半刻过去,微嗔那肌肉高高隆起的手臂,才渐渐放松下来。
“抱歉,贫僧失态了……”他缓缓说道,“京城旧梦,本该如过眼云烟,无
奈……贫僧尚未尽数勘破,陷于我执,叫施主见笑了。”
南宫星微笑道:“若只是个避世的由头,又何必如此认真。如若并非如此,
那大师又何必来此?真正的出家人,不该挂心这些凡尘俗务吧?”
微嗔一怔,花白眉毛轻轻颤了几下,略显迷茫,“施主是何用意?”
“大师,你若真觉得自己是个出家人,此刻就不该在此。不论崔家姐妹还是
雍家姐妹,都与你这个比丘毫无干系。”南宫星沉声道,“你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