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脏。
夜晚的别墅,就像一个伫立着的巨大的黑色箱子。
男人用奇异的目光看向少年,说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那就是魍魉啊。”
男人难得地露出一点意外之色:“现在还很早。”
还是无法喜欢起那个男人,少年心想。然而,为什么却有如此强烈的契合感。
整个世界只有箱子,箱中有世界,仿佛所谓的壶中天。不,该叫做箱中天才对。
这样下去,自己也会变为肮脏的东西的。
男人真的就在少年的身旁坐下,就位置而言,似乎真的刻意挡住了夕阳。
见到巨大的黑箱。箱子之中另有箱子,在其之中又是另一个箱子,仿佛俄罗斯的小芥子木偶,箱子的数目无穷无尽,最后的箱子是最初的箱子。这是克莱因瓶吗?还是莫比乌斯带?抑或是自噬自生蛇?
是魍魉吗?
“不,我讨厌月光。就算生物真的可以在那之下逃避死亡的诅咒,也没有任何意义。活着,就必须奔跑。即使终点是死亡,也不能因此懦弱的逃避。”
男人淡然地说:“但是,光芒一旦出现,飞蛾的行为就与它的意识完全无关了。只能身不由己的一味向那光芒追寻,无法停止死亡的冲动。您觉得,这两种行为那一种比较可悲呢。”
他不禁回想那个关于箱子的梦境。什么也看不见,但却感到安全。
茫然地这样想。
——京极夏彦《魍魉之匣》
但是并没有,那个名为赛巴斯蒂安的
宅邸在那座巨大城市的边缘,穿过灯红酒绿的街道,耳边快要被无意义的噪声给填满了。店铺与店铺之间是昏暗的空隙,令人厌恶的空隙。
夏尔走进了箱子,放好钥匙,提起鞋放在玄关。
狭窄的甬道里,脚步声和喘息声不断地回响在耳旁。
越是小小的地方,越能够让他感到安全。
少年的眼睛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不要嘛~那里……啊啊,你真是坏……”
卧室里传出奇异的声音。
连成一片的呻吟声,喘息声和有节奏的水声里,又想起了那个男人。
男人笑出声来:“谁知道呢,不过是传说罢了。”
“魍魉什么的……你说的倒像是恶魔吧?”
从见那个男人第一面开始,夏尔就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不应该穿白衣,黑色才是最适合那个男人的颜色。白色的医护服,是只能暴露他虚假的伪装。
少年皱皱眉,总觉得男人的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丝嘲讽。
夏尔把书展示给他看。
呵,突然明白了男人穿白衣的理由。
眼前出现了光。
男人笑了,读出上面的内容来:“……所谓的活着,不就是不断变得衰弱最后迈向死亡?也就是越来越接近尸体。所以沐浴在阳光下的动物才会尽力露出一副幸福的脸孔,全力加快迈向死亡的脚步。因此我们要全身沐浴在经月亮反射后、已经死过一次的光线中,好停止活着的速度。就只有在月光中,生物才能逃离生命的诅咒。”
少年拿起书,望了男人一眼:“我要回去了。”
老旧的音乐盒吱吱呀呀地响着,那个男人如魅影一样穿梭。
过来吧。”他蛮横地说,“你为我挡住这份绝望的光。”
男人“啪”的打开了桌上的台灯。飞蛾扑着翅膀向灯柱直冲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嗒”的一声轻响,悲哀的落在桌面上,虚弱地拍打着焦黑的翅膀。
“您在看什么书?”男人很轻易地问道。
少年沿着墙壁,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飞蛾?”
叁.
快要被污浊的空气压垮了。
“飞蛾。”
“您不知道吗?”男人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不老也不死,传说中会诱感人堕落,食人尸骸啜人灵魂的妖怪,那就是魍魉。”
少年是他小小世界的王。
在狭窄的黑暗里奔跑,如果那唯一的光芒背后是死亡的话,会不会放弃呢?
少年曾一度以为,男人多少会有些反应。就算不会表现出失望或遗憾,起码应该会有惊讶或嘲讽吧。
只有狭窄的地方才能如此轻易的看到光。
喜欢密闭的空间。
“在黑暗里飞行的飞蛾,恐惧并逃避着黑暗,毫无目的的漫游着,这不是很可悲的事情吗?”
白天美丽的母亲,一到了夜晚就会变得丑陋无比,每天都会看到不同的陌生男人的脸。
“你不会忘了吧?那个合同,今天就到期了。”夏尔微垂着眼,似乎在看桌角,又似乎在看地面,“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的私人心理医生了。所以我什么时候回去,和你没关系了吧。”
少年快步穿过那条街道,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仿佛,灵魂都融在一起。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