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能够心怀愉悦,就是主最大的愿望,主会保佑你的。”
“孩子,最近的生活还顺利吗?”
安泰熙想了一下,摇了摇
金新朝虽然如今当了牧师,然而特种兵的本能毕竟还在,他讲着讲着,忽然感觉到一股特别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金牧师不动声色地回望了过去,可是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知觉,很快将目光收了回去。金新朝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中年男子,那个虽然年近四旬然而仍然俊美时尚的男子正对着自己微笑,而他身边的那名明显更加朴素的男人则微微低下头去,果然就是他,是一个不太一样的人呢。
安泰熙抬起头来一笑,说:“我方才在想,当年亡命回到北韩的那位战友,二十年后是不是又会是一位朴在京大将?”
元俊宰琢磨了一下,笑道:“倒也确实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当年的朴在京重伤捧肠突围生还,获得了巨大的信任和荣誉,他自身也十分精明能干,因此才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如果十几年前江陵的那位幸存者也有这样的才能,这条成功之路倒是可以复制的。如果将来他也成为大将,你想见见他吗?”
自己毕竟是晚辈,无法参与比较,然而金前辈与朴将军两个人到底谁的结局更好一点?如果他们能够再次见面,彼此会说些什么,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些设想真的是很令人感到一种悠长的回味啊。
安泰熙默默地望着金兴九,如今四十四年的时间已经过去,袭击青瓦台事件无论当年多么惊心动魄,到了这个时候,其感情上的震动毕竟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有所淡化,他也记得自己看到过的金兴九当年的照片,金前辈被俘受审的时候,眼神呆滞,面目无神,安泰熙不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当年在侦讯室里是什么样子,然而想来也与金前辈没有什么不同,而如今金前辈面色红润,表情平和,而自己每当和元俊宰在一起的时候,安泰熙记得自己的神情,总是带了一点腼腆害羞,然而却很甜蜜。他也记得两千年的时候朴在京大将令人惊愕地访问南韩时的照片,那时的朴大将全副军装,前胸挂满了勋章,看起来威风显赫,眉宇间隐含着一层杀气,而这位朴在京大将就是当年奇袭青瓦台事件之中,北韩特种军人的唯一生还者。
他立刻就警惕了起来,眼神在瞳仁内隐隐汇聚成针,在安泰熙脸上身上飞快打量了一遍,这一位晚辈有一种默默的风度,似乎是受到过巨大的震动,然而如今终于修复,在他身上,金新朝没有发现血腥的悍性,却察觉了一些别的东西。
讲道的后半部分,那个男子没有再继续用那种专注到犀利的目光望着自己,金新朝平静地顺利布道完毕,然后走下讲台与听讲的人一一握手,那个电影明星似的男子将手掌放到金牧师手中,金新朝握住了他的手,很慈爱地笑着,然后又转向他的那个略显内向的同伴。
元俊宰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轻松地说:“从军人到牧师也是一个巨大的转变,金牧师不愧是一个顽强的人,他终于完成了这个过程,以他曾经的经历,讲道开解人心自然是别有一番说服力的。”
安泰熙伸出手来握住金牧师的手,他的手不像元俊宰那样光滑温暖,带了一些硬度,而且略显粗糙,金新朝一摸他的掌心,是经受长期训练的手,虽然一些硬茧已经淡化,然而痕迹无法消除,对于这样的一双手,金新朝是十分熟悉的,因为自己的手掌也是这样。
金兴九被俘后的最终结局与自己一样,都是突破了心理防线,最后改变了信仰,成为大韩民国的公民,只是金前辈投身宗教界成为了牧师,而自己则发展了电脑专长,成为南韩国情院的一员。
安泰熙抬起头来看着这位一脸慈祥的前辈,轻轻点了点头:“我很好,金牧师,谢谢你。”
而在适应南韩社会的这些年之中,让安泰熙感触更加深刻的是南北韩民众的两种不同的心态,因为长期的社会封闭,使得朝鲜人从心理到身体都呈现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这与南韩相对而言的开放活跃表现出鲜明的对比,因此那部去年大热的人气漫画《隐秘而伟大》虽然表现了南北韩分裂的伤痛,事实上却是不可能实现的,安泰熙知道自己从北韩直接过来的时候,绝不可能做到如此长期的毫无破绽的潜伏,自己的战友们也不能,除非是金贤姬袁正华那样的职业特工。
他转过头来又望了这人的那位一脸脉脉温情的漂亮朋友一眼——要命哦,基督教是很反感同性恋的,这杀伤力不比恐怖袭击小啊。
从教堂里走了出来,安泰熙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沿着脚下的石子路向前走去。
奇袭青瓦台的行动,在特种部队内部一直是被当做典范教材来反复讲解的,因此其中的过程安泰熙可以说倒背如流,三十一名功败垂成的前辈最大的纰漏就是在黑胶鞋上,另外还有前线部队肩章,而佩戴这种肩章的人是不得随意进入首都的。当年听到这些分析的时候,安泰熙的想法就是,因为双方长期的对立隔绝,朝鲜这边对于南韩情况的了解其实是很不充分的,因此在南派部队伪装渗透的时候就很容易出漏洞,当然南韩渗透北韩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