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与黄纸后,浓郁的高粱香气,顷刻便将整间堂屋填了个满。
“兄弟,咋样?”陆骏豪一手拍了拍陶罐,另一手按着武藤的后背,大声问说:“这酒,不错吧?”
“嗯嗯,很…很好。”武藤连连点头答应。虽然这酒的气味太过浓烈,让酒量挺大的他亦觉得冲得慌。但比起那女人全身散发出的风尘气息,能够被酒气萦绕,对他而言已然是最大的奢侈。
但更令武藤惊奇的,还是那女人‘雪白’面庞上浮现出的一丝失落。男人见她似乎极不情愿地捧起青花酒壶,嘟着嘴向里看了又看,才重新挤出一丝做作的笑,起身问陆警长:“好吧。那,月儿把您的好酒,装进月儿的酒壶里,再……”
“诶诶诶,用不着。”不等女子说完,陆骏豪就再度乐呵着打断了她。警长从一旁立柜上的一个竹篮中取出三只土酒碗,摆上桌,完后用木瓢舀了三大碗酒,分给了三人,说:“好酒,就得大碗盛,大碗喝。这才叫痛快!”
“哎!好!听爷您的。”女子就势说了句。
她看武藤盯着酒碗,两手握成了拳头,就是不肯抬头瞅瞅自己,显得局促不安,便慢慢耷拉下脸,做出一派愁容,委屈地向他弯了下腰,说:“这位爷,您别生气。是月儿不懂规矩,破坏了您的兴致。月儿有罪,还望您能不要……”
讲着讲着,女子竟掏出了一条手帕,抽抽搭搭地拭起了眼角。这可把武藤给吓了一大跳。不知所措的男人只得尴尬起身,勉为其难地伸手搀扶住女子,告诉她:“我没有,我没有生气。你…你快坐下。”
但是,那女子竟借机往武藤怀里一靠,将头枕在了飞行员宽阔的肩上,带着‘哭腔’说:“爷,您要是气了,要打要骂,都随您便。但您求求真别冷落了月儿。月儿自小没爹没娘,最怕没人在乎……”
飞行员木着脸,丝毫没被她这所谓‘倾诉’打动,只是觉得心累。武藤无助地把目光投向陆警长,冀希望他能帮着解个围。奈何,陆警长斜靠着椅子背,咧嘴呵呵直乐,俨然一副想将笑话儿看到底的架势。
好在,僵持了一会儿过后,陆警长终于拍了拍手,咳了一声,对女子讲:“诶好了月儿,差不多行了啊。这错主要的确在你。我一直跟后头看呢,就见你这连个家门儿都不带报的,上来就投怀送抱,成何体统。赶紧的,说清楚自个儿,完后让兄弟敬你碗酒就是。多大点儿事。”
“爷,您教训的是。”女子表现得好似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她一扫先前脸上的‘哀伤’,重新做出了微笑,后退两步,两手交叠,向武藤欠身介绍说:“小女姓潘,名梓月。本是扬州地方人,因为战乱流落此地,讨个生计。还望爷您不要嫌弃。”
“唉,潘姑娘。不必这么…客气的。”武藤一时慌乱,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只得端起酒碗,向前敬了敬,说:“挺好的。我……呃,喜欢……”
他先前没来及注意,潘梓月的手中并没有酒碗。待到发现时,也来不及了。潘氏女子双手捂住胸口,‘雪白’的脸上隐约泛起了一点红晕。片刻后,她竟直接伸手将酒碗接了过来,‘激动万分’地说:“爷,您不怪罪我,喜欢我,还赏我酒喝。月儿……谢谢爷!”
说罢,她便用嘴凑向碗边,装模作样地呡上了一小口。武藤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感到头很大。不过,这潘梓月接二连三逢场作戏着实有几分喜感,且很是讨巧,让他心里头先前的抵触,稍稍减轻了些。
“行啊你,哈哈。”陆骏豪满脸寻味地瞧向坐下身的潘梓月,伸出胳膊,用右手手指端起她如被削尖似的下巴,对她讲:“这也才两月没见着你,是愈发水灵了。回头老子跟陈姨说,让她多给你下点儿饺子。”
“咳咳…谢谢爷。”潘梓月被酒辣得直咳嗽,却也依然坚持道了谢:“这都是月儿应该做的。”她指了指一桌丰盛的饭菜,继续又说:“月儿今天亲自下厨,给二位爷做好了晚膳。二位爷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月儿便是。”
“嗯!不错,不错。”陆骏豪点了点头。因为潘梓月已有了酒,警长就将本属于她的那碗端了过来,塞进武藤手里,然后自己也端起满满一碗酒,跟武藤的碗用力一碰,讲:“上次喝酒兄弟掏的钱,还没让兄弟喝尽兴。今儿个,就当是老子还你的。甭客气,来!”
“好!”武藤不再承让,痛痛快快地敬上后,与陆警长一道,将碗中满登登的高粱酒一饮而尽。火辣辣的酒水一下肚,立刻使俩男人觉出了一种舒爽的快意。他们同时放下酒碗,又几乎同步将右手伸向各自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三枚扣子。陆警长大概是嫌太热,便又将黑色制服外套脱了下来扔到一旁,只留下配枪的皮套斜挎在肩上。
待到陆骏豪又给二人舀酒之时,武藤注意到,警长和自己一样,左手光着,受了伤的右手裹在白手套中。他心想,往日里这警长身着制服时,向来都是一副白手套完整带齐。今天保持这样,也不知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
“呃,长官。”武藤顿了一下,小声问陆骏豪说:“您的,那两位属下还没来吗?要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