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闺阁内静悄悄的,床边几案上蓝釉敞口罐里的夕颜花已经干枯了,少女将头倚在哥哥的怀里,男子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轻抚着她丝缎一样的秀发。
夜国的习俗定亲后的男女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不吉利。夜月给她说着一些需要忌讳的事,瞳水听在耳里,也不搭话,心里却涌上惆怅。
在夜国,女子到了十三四岁就能嫁人了,一般这时候初chao已经来了,身体也成熟到能够为夫家传衍子嗣。
但夜瞳水情况特殊,她未来葵水,是不吉之身,也只能等待时机,再行嫁娶。
丫头送来了汤药,见兄妹两人狎昵,慌忙回避。夜月却吩咐丫头把药端进来,丫头低着头、红着脸把药端至跟前,夜月接了,亲自喂瞳水。
她嫌药苦,平时药就没断过,都是哥哥为她调理身体的,便不肯吃,眉眼都皱起来,煞是惹人怜。
那丫头是新来的,见了太子的威仪,却没看过太子这般有耐性,款语温言不知说了多少回,少女才就着哥哥的手把药喝了,苦得小脸儿皱成一团。
太子温言说着“水儿乖”,把少女搂在怀里抚慰,一边吩咐人端来井水里浸着的樱桃,取了一颗塞在少女嘴里。
“快吃了,吃了就不苦了。”
少女吃完一颗,调皮地伸舌头,太子便又喂了一颗。
小丫头赶紧把头低下,脸越来越红,也不知怎么的,心突突直跳。
等把药盏端出去,交了差,悄悄和桂奴咬耳朵。桂奴瞪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在邀月宫呆长了就知道了,夜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尖rou,有的是让你看的呢。”
小丫头念了句佛说:“下辈子也保佑我得个这样的哥哥。”
桂奴戳了下她的脑门:“下辈子你先托生个公主吧,不是公主哪配有这样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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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慕容府来人下聘,交换庚帖。邀月宫极少见地大开了正门,各式聘礼装在Jing致的紫檀箱笼里,由两个壮年小子两两一组鱼贯抬入,光聘礼就足足抬了半个时辰,让人啧啧称奇,皇宫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门亲事的。
夜帝赐婚那日,夜风并没上朝,而是在御风宫玩乐,所以并不知道消息。
夜国三位皇子,夜星是因为身体孱弱,夜帝特允,不用早朝,而夜风则是子凭母贵,夜帝专宠庄妃,自然爱屋及屋,极为溺爱这位二皇子。
夜风恃宠而骄,上不上早朝完全随他心情,偌大夜国,也只有这位二皇子可以如此肆意任性。
这日他仍在宫内和姬妾玩乐,他值盛年,本就身高体健,像足一匹发情的小兽。
大开大合,啖rou食髓,不知疲倦。一时感觉口干舌燥,唤人取酒来。
平时身边的丫头们都深知二殿下的霸王脾性,服侍他也都胆颤心惊、随时候命,谁知道今天却等了半天,小丫头才急急忙忙把酒酿端上来。
夜风不悦,一巴掌扇在丫头脸上,那小丫头身子摔出老远,血糊了一脸。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喊饶命。
一问才知道小丫头、小太监们都去瞧热闹了,夜姑娘许了慕容家,今天慕容府去东宫下聘礼。
她不说还不要紧,她一说夜姑娘许了人,二殿下暴怒。就像雷霆闪电突然袭击了御风宫,所有人都没能幸免。
只听到御风宫一阵鬼哭狼嚎,那些皇帝和庄妃赏下的金贵玉件文玩皆在一阵叮当乱响中化成碎片。那些姬妾顾不得体面,也来不及穿衣,抱着头逃窜,下人们不敢跑,乌gui一样抱头缩在地上,吓得直哆嗦,饶是这样,也没躲过去,头脸都挂了彩。
御风宫转眼间从珠玉生辉、金碧辉煌变成鸡零狗碎、一地鸡毛。
再没什么可供他发泄,夜风豹子一般冲出了御风宫,下人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出去。
“二殿下,娘娘她……”小丫头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夜风拨到一边,三两步闯进了庄妃的寝宫。
夜风身后跪倒一片:“娘娘恕罪,二殿下他自己进来的,奴婢们实在拦不住……”
庄妃正在镜前梳妆,此时转过身来,她生得极美,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凭添了几分入骨的妩媚。
她的风儿虽脾气暴,却从未见他这样变颜变色,竖眉立目过,心里一提,脸上却没露出来,只让丫头们都退出去,只留心腹荷姑一人。
“母后。”人高马大的二殿下夜风滚进了母亲怀里,打滚撒痴,犯起浑来。
“我的儿。”庄妃把儿子搂在怀里,抚脸摸头,“怎么生这么大气,哪个没眼力的惹到你了?告诉母后。”
夜风嚷道:“母后,快把慕容止那老东西关起来,还有他儿子,敢打夜瞳水的主意,他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