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连载十四)
在广州的几天,我见识了Peter工作狂的一面。他把他自己和我当三个壮劳力使唤,可真能替公司省钱。从早到晚我跟着他马不停蹄地从酒店转到写字楼再一路颠簸地去郊区的工厂。因为睡眠不足,我晕车晕得厉害,而Peter却浑然不觉,自顾喋喋不休地把各种资料信息兜头盖脸地灌输给我。在飘飘欲仙的状态下,我边听边歪歪扭扭地记下笔记,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赚钱不容易啊!
说实话,这次跟着Peter来广州,我原是夹着小心的。酒店不是我订的。入住那天我才发现,我的房间就在Peter房间的对面。这更让我绷紧了神经。晚间睡下,总是竖起耳朵。好容易朦胧睡去,一点动静就会把我惊醒。可严阵以待了三天,Peter素昔那些模棱两可的微表情、小玩笑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人家都难得看我一眼。慢慢地,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凭心而论,Peter是个不错的老板,尤其是对我这样的新人而言。他肯放手,却绝不是把汗鸭子直接扔进游泳池里挣扎的那种调教方式。一个新工作下来,问他多少问题他都会耐心告诉你。然而下次碰到类似的工作你再问,他就会说:“我们上次做过这个,记得吗?”这句听上去轻描淡写的话已经是足够的批评了。
我们的客户虽然形形色色,不过以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为主。对我他们大多相当的客气,我想除了看着Peter的面子,也有对于初出茅庐的年轻女孩子的怜惜吧。当然把我这小秘书当空气的也有。可像孙老板这样的极品,在广州之行以前还真没遇到过。
孙老板的公司位于闹市一角的一幢写字楼里,门口公司的牌子嵌金镶红,气派得很。孙老板在英国待过两年,对于自己的“lun敦口音”颇为自豪。他的口头禅是Ibegyourpardon.他和Peter谈话,我闲在一边无聊,暗暗替他数,不到一个小时,他beg了三十四次pardon。
大热的天,办公室里却不开空调。Peter和我都不住地用纸巾拭汗。孙老板对Peter解释说年轻时被空调弄坏了关节,忌空调已经十多年了。孙老板脚上穿了双据说是从内联升定制的布鞋,与他的洋派作风着实不搭调。从进门那一刻起,我就不在他老人家的法眼里。我纳闷除了一口glish,这人怎幺就没从女王陛下的子民那里带回一丁点的绅士风度。
中午孙老板在隔壁酒楼订了个包间,把公司十几号职员都带去给我们接风。准确地说是给Peter接风。席间,孙老板不知哪根筋抽了,硬要我来翻译他与Peter之间关于业务的谈话给众人听。翻译就翻译。可我翻一遍,他就紧接着纠正一遍,正眼也不瞧我,一脸的盛气凌人。
起初我忍着。慢慢地,我的脸热起来。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两个老板,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这孩子真不容易”。窗外是蓝天白云,一个再好不过的晴天。阳光透过玻璃窗亮堂堂地照着,而孙老板的脸在我眼里却渐渐模糊起来。
我拢一拢头发镇定一下,把孙老板说的每一个字听清楚,然后开始指出他的错处。孙老板斜了我一眼,大概是意外吧。慢慢地,他的面皮紫胀起来。次他的目光转向我,死死地盯着,活像格格巫,看得我竟然扑嗤笑了。一直冷眼旁观的Peter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在场的人都停下筷子望着我俩,脸上的表情包罗万象。我再一次纠正了他之后,孙老板被彻底激怒了,他不加标点地说了万里长城那个规模的一段话,命令我:“翻!”。
“翻不了!”我学着邵美琪一甩头发说。
“你失职!”他冷笑着说。
“你要是能把你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就给你翻!”我微笑着说。
到这份儿上,我才不管他什幺老板不老板,本姑娘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