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每个月就给她两天假。但于梦芝已经很满足了,刚来城里能找到一个工作,让母子俩不被饿死,对她来说已经很好了。趁放假的时候,于梦芝带陈夕去医院做了检查。
陈夕第一次听见这个词时,是在小学六年级,一次课间陈夕上了厕所从隔间出来,班上总是故意找茬欺负他的赵石磊就堵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尿个尿还要进隔间,怎么,你是个娘们儿吗?”其他几个同学拍掌大笑。陈夕身子一抖,脸色雪白,惊慌失措地看了赵石磊一眼,便低着头小跑着走了,背影孤独又可怜。
赵石磊他们是第一次看陈夕有这么大反应,平时不管说什么他都仿佛个木头一样,最多是抿着唇埋起头当鸵鸟,今天随便一句话竟然有这效果,其他同学见状起哄得更厉害了,嘘道:“哈哈哈,果然是个娘们儿!看他那怂样!”赵石磊却被那一眼瞪得心里怪不自在,有点发愣,一直知道这小子长得好看,没想到红着眼睛瞪人可以这么好看,比班花还漂亮了是怎么回事?听见同伴的起哄声第一次觉得烦人,想叫他们别笑了,却说不出口,带头取笑人的是他,他怎么可以自己打脸呢。
于梦芝这些年一直担心陈夕的身体,每年都会带陈夕去医院检查一下。陈夕第二性征开始发育时,是朝着男孩子
陈夕出生后从未检查过身体,于梦芝一直很担忧,现在终于有机会,便带上赔偿金带儿子进了医院。陈夕什么也不问,只默默接受检查。检查之后医生说的什么“真两性畸形”“两套生殖系统十分完整”“激素平衡”,陈夕听不懂,只知道医生说“可以做手术,但花费比较高”,然后于梦芝红着眼睛点点头,又问了些问题,医生一一回答了。出门前,陈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小声问医生:“阿姨,我只是生病了,我不是怪物,是吗?”于梦芝震惊地看着儿子,心中大恸,蹲下身抱着儿子几度欲开口反驳都没成功,嘴一张就是控制不住的哭声。
小学五六年级时,早熟的男孩已经学会在厕所脱了裤子比大小,陈夕从来不站在外面尿尿,加上他长得本就清秀,甚至有点雌雄莫辩的意思,那些男同学欺辱嘲笑他的词就慢慢从“野种”变成了“娘们儿”。
陈夕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医生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去抽屉翻出了一本讲人体生理的儿童书递给他,说:“陈夕同学,你在上一年级了对吧?阿姨把这本书送给你回去看,回去要认真地把它看完,好吗?”陈夕看了妈妈一眼,于梦芝连声感道谢,于是陈夕抿着唇接过了这本书,小声道了谢。
从小学到初中,虽然换了学校,但同学并没有换多少,在这儿读书的都是蓝湾的孩子,小学的流言蜚语到了初中也不消停。甚至在年纪稍长性意识开始觉醒之后,陈夕遭受到的语言暴力更加严重。
就这样,“娘们儿”这个词从小学伴随陈夕到了初中,直到初二时陈夕慢慢发育长出了一点喉结,看起来不那么柔美了,“娘们儿”这个词又慢慢换成了“娘炮”、“娘娘腔”。
陈夕抬头看了一眼于梦芝,低下头点了点:“知道了,妈妈。”于梦芝擦擦眼泪,带陈夕去菜市场买了条鱼,陈夕喜欢吃鱼。
陈夕回去打开那本书,发现自己还不认识字,虽然上面的字有拼音,但他才开始学拼音,还是有许多不认识。直到学完了拼音,他才认认真真把那本书看完了,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知道了自己不是怪物。但与其他人长得不一样,这始终让他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于是性格越发自卑胆小。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闻言怜悯地看着陈夕,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怪物,当然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而已。或者说你只是和别人长得不太一样而已。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特别高,有的特别瘦,有的人手特别长,有的人一只手有6根手指,这都没什么,只要没有身体不适,没有因为这些特点影响生活和对健康造成损害,那么我认为这些都只能算是个人特点而已。”
回去的路上,于梦芝想起陈夕的问话,心酸不已,哽咽着鼓励陈夕:“夕夕,妈妈从小就告诉你,你不是怪物,现在医生阿姨也说了,你不是怪物,你就算不相信妈妈,也要相信医生的话,对吧?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自己了,好吗?”
陈夕上学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也知道了为什么以前那些小朋友要骂自己是怪物。于梦芝从小就告诉他,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去学校前又再三叮嘱,上厕所一定要去隔间关上门。陈夕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第一次去上厕所,看到其他男同学站在小便池前尿尿,他瞳孔缩了缩,内心震撼,脸上失去了血色。想起自己下体的样子,原来自己真的是怪物。有了这个念头,陈夕便离其他同学更远了。
时间一年一年过得很快,于梦芝从洗碗工换成了家政清洁工,对这大城市里的求生法则也有了一点认识。陈夕的成绩一直很好,被学校的老师当成宝贝,毕竟这出了名的烂学校能出一个成绩好又听话的学生可以说是十年难遇,但陈夕在学校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老师的喜欢而好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