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又开始飘雪,白毫片片之后日色昏沉。明明是早晨,这时的沙海却有种黄昏寥落感。锦王的心事一层一层码到了心尖,她看着谢蓬莱的背影沉默了会,“白家那支亲兵打哪儿冒出的?和现在的沙海驻兵有何关联?为何在朝廷那里没报备。她不说我也知道,这是帮了本王,也要坑了本王。”
“是。白芷失权后,卢尽花带着人出走沙海,在两国边境游荡了数年。今天能来解围——”总不能说想打劫没打劫成,反从背后捅了北夏马贼头子一刀,“怕是云白鹭接到了我的消息,才领着人急急赶来。”谢蓬莱发现赵宜芳脸色并无异常,便收声等着她的动静。语无枝叶向来是她的优点,可摊上花娘的事,她觉得自己讲得处处都是难圆的漏洞。
“昨儿不是借口身子不适先回了客馆?结果回去就喝酒吟诗,说是现在还没醒。”离昧嘴角浮起讽笑,“这是学魏晋名士呢。”
“我本来不晓得。”云白鹭也看着前方,“这要看咱们,还有沙海城里的那群人,她们图什么。”见李素月追寻的眸光没放过自己,她抱着胳膊取暖,“我不图什么,但我得知前方的情报,说李继俨要以逼婚为条件时,我就想打断他的腿。”
这是她母亲战了一辈子的沙海,守了一辈子的沙海。多少女人的荣光血性在这里被唤醒保存。云白鹭本以为自己与众不同,本只想躲起来潦草度日。那一刻她身上属于白芷的血醒了,“月娘,连锦王都要被人随意逼配成婚的话,你说这遍天下的女人,还有什么用?”
第59章
再前后一打听,城里的保胜军还是这么点人。不是仗着沙海城防坚固和细处上早做了准备,能不能扛下这夜的攻击都难说。那支保胜军似乎举着“白”姓旗帜,有人猜那就是白家派了兵马相助。
“也是热汤饼。另外离昧大人嘱咐,将军餐食简单,不必从府里另外差人送来,和将士一致即可。”这送饭的本就忐忑,遇上锦王问话,趁机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李素月仰头喝下一大口酒,“以后怕多的是机会。”前方黄沙皓日,伤病一批接一批地回营,她知道更难的事还在后面。今日这一仗,了结了她多年的心事。激动还没完全平复,悲凉又从心头浮现。
经过一夜紧张的退敌之战,李继俨被前后夹击被迫后退了两里路驻扎。热汤饼被送到了城头,守军们边吃着热乎的食物边讨论黎明时从天而降的那支保胜军是何时从城里出去的?经过两年前的那场败仗后,怎么保胜军里还有如此猛怒的人。
锦王这才安心地点头,“非常时期,饮用皆要多留个心眼。”她接过汤碗喝了口,轻轻点头后才转过身去。谢蓬莱亦端着碗眺望着叶羌河岸。
这时两碗汤饼被送到了角楼,离昧请锦王先用饭。她却问送饭的人,“守城将士吃的是什么?”
赵宜芳咂摸了她的话,“是白芷曾经的亲兵?”
沙海县令知道再也不能躲避这个问题,她嗫嚅了下,看着赵宜芳平静的眸子终于下定了决心,“算是白家的。之所以叫‘算是’,是因为这支骑兵曾直接听令于白芷将军,现在归白将军的副将卢尽花统帅。”
谢蓬莱和赵宜芳对视一眼后就懂了各自的担忧:德顺军和镇戎军能不能按时赶到?
被人戳中了身躯血流不止,现在是死是活都没消息。
离昧笑,“给将士造饭的伙夫都按谢县令先头的嘱咐全都筛了一遍,府里也专门派了人去盯着。”
“我也不怕。”云白鹭看着她,“我就是遗憾没和你沙场共进退。”
“城里现在该都知道昨夜里这一仗,”离昧也刚接到清点,“粮草还够全城人吃大半个月。”
“所以谢县令才难将话全都挑明,恐怕这也是她之前为难的原因。”离昧的眼睫毛被风雪刮得
这一仗是为了让李继俨进退两难,头尾不顾。照战果看,李继俨也暂时从城墙下后撤,给了城内的谢蓬莱等人喘息之机。
锦王深深看了她一眼,“谢师小心”。
“我看了下他们鱼鳞阵的马队,后方战马大都羸弱,想必将壮实的战马都列在了前阵。”李素月想了想,“真要是北夏军队,怎会有如此马匹上阵?我怕这李继俨是吹牛,他才不是劳什子的监国。”
“白家?”角楼里的赵宜芳意味深长地看着谢蓬莱,白家的兵脉都给云放江毁得差不多了,打哪儿能拉起这么支从天而降的彪悍骑兵?
“等咱们的人从夏京里回来才能确定。”云白鹭轻轻咳嗽了声,从腰间取出酒袋给李素月,“你压压惊吧。”
“阿鹭,咱们——在为何而战?” 李素月问身边的云白鹭。
“那李继信如何说?”谢蓬莱转问离昧,“还不开口?”
李素月扬眉,“我不怕。”说罢语气缓了缓,“你——怕不怕?”一人独闯镇戎军军寨,一个闪失就会丢命。她在战场上那一刻的分神就是想到这个,马上脸上就落了道伤痕。
谢蓬莱却吹了热汤后不急不慢地喝了碗,随即向锦王告辞,“下官还有事得往辅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