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弥音闻言,眉一蹙,紧接着瞥了眼李堂道长,欲示意他噤声,他却自顾陷入沉思中,未察觉到她的提醒。紧张的神色反而尽落入户绾清亮的眼眸里,户绾心一提,料到百里弥音有事相瞒,不免有些落寞。古墓里莫大的机密亦不曾相瞒,户绾倒要瞧瞧她究竟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遂放下药材不动声色径直坐到李堂道长身旁,问:“什么是针蛊,还请道长细细与我道来。”
“你们忙吧,我先去给卜旦开个药方子。”卫封眼一翻嘴一撇,瓮声瓮气道。虽知百里弥音不会真以此为由丢下他,然而她不苟言笑的神情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力量,令人不得不服从。布农族人大抵亦有此压迫感,方会对她俯首听命罢。
户绾摇摇头,随即脸色一沉,想起当日百里弥音最靠近蛊冢,而她后背是纵裂的豁口。思及此,心在胸腔里扑通直跳,户绾一把拉住她,颤
屋外风狂雨急,屋内流光似锦。
“身上若没有伤口,纵然埋身冢里亦无需担心中蛊,针蛊见血而欢。中了蛊亦非片刻致死,当日他之所以弹指间断了气,乃因他身上诸多伤口,又坐于冢上,想必招惹了蛊母才会如此。”百里弥音说罢,转而问户绾:“当日你身上可有伤口?”
“你不说倒差点忘了他。”李堂道长自通志中抬起头,看了看卫封,又看向百里弥音,询问道:“留他在盘草堂养伤?”
“针蛊比金蛭蛊好在它取饮凤血可解,就是不知这凤......鬼知道这世间存不存在凤凰,我大半辈子活过来倒是不曾见。”李堂道长拂袖愠怒道:“百里南这个阴邪小人,炼针蛊意欲何为,当初我们那么靠近培育冢,可别中蛊了才好。”
“蛊分许多种,药蛊可用于救治,你或许有所听闻,而巫蛊则结合巫术与蛊术,诡谲神秘又可怕,通常用于行凶迫害。此前接触的金蛭蛊便是巫蛊其中一种,针蛊亦然,不同的是炼化方法、中蛊形式、迫害程度等。”李堂道长顿了顿,眉心深锁扶案而起,沉重道:“前两日小百里怀疑百里南在瘴气林养蛊,我还不以为然,再仔细想来,刺鼻的恶臭、异常的土冢、后生的死状,与通志记载的针蛊盘扣而合。你我在瘴气林中所见的小山包,实乃腐肉堆砌而成的坟冢,用于培育针蛊无疑。这正是恶臭之源,亦是小兄弟的死因,除了百里南,别无他人为之。”
双沉静的眸子忽而变得炽热,直勾勾盯着户绾,颇具咄咄逼人的气势。
经商议,百里弥音同意李堂道长的建议,决定下墓。一来认为百里南若知道有人进九阶雷池阵定会沉不住气冒险现身;二来得以查勘他此前下墓的路线可有遭毁坏,又闯到了第几阶方抽身而退。两日前,她将《百里氏族通志》交由通识殓文的李堂道长,道是九阶雷池阵内危机四伏,让他牢记地宫路线、机关暗括、毒虫凶兽等,以防意外走散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乱闯。
第14章 黑雾迷境
百里弥音不可置否。
“自然不是,你......明知故问!”户绾细声细气的回答里夹杂着一丝羞嗔,不经意间媚态徒生。
“确实有失礼数,不若卫兄留在盘草堂与卜旦为伴,我等便不需为此感到为难了。”
百里弥音见她娇媚伶怜,移不开眼,亦不忍再捉弄于她。眼眸深处那片混沌荒芜的黑暗,被户绾勾抹出一条涌动的莹莹星河,浩瀚无垠。
“卜旦如何安排?”卫封见户绾忙着研磨清毒与外伤用药,李堂道长忙着描摹地宫图,百里弥音忙着调拌丹砂染箭羽,各自紧锣密鼓为下墓做准备,独独他无所事事干杵一旁,尤失存在感,不由吱了声引起旁人注意。
“通志中记载着十数种巫蛊,我看其中一种与瘴气林的坟冢情形相似,莫不是百里南养的针蛊?”李堂道长轻轻合上通志,出神望着桌案,心有余悸道:“若真如此,这针蛊可不比金蛭蛊好到哪儿去。”
户绾见卫封出了门,噗嗤笑了声,道:“阿音张狂霸道,人尽皆知,何时拘于礼数制约而感到困扰为难了,无非又拿人消遣罢。”
经历过金蛭蛊带来的恐惧,大家均谈蛊色变。户绾当即脸色煞白不发一言,就似只消提及便会沾染上这些污邪之物。
“呃......不妥不妥,我非盘草堂的主人,让我去赶他走未免太失礼了。”卫封一脸愁苦,怎料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事关机密,百里弥音段不可能召集手下随同进入,本只想与李堂道长并肩作战,奈何放心不下将户绾托付于他人,且让她随行在侧由自己贴身保护才觉稳妥。如此一来,卫封便如狗皮膏药般缠着大家,甩不掉了。上次找户绾时,他被百里弥音喝止,虽不甘却也不敢跟进去,这次安能错过。
“道长别危言耸听,我们要是中蛊了哪能活到现在。”户绾一想到小兄弟当场毙命,立即排除了李堂道长的忧虑。
“我们四人一走说不准几日工夫,盘草堂轮不得他当家作主,开上几服药,让他收拾细软滚罢。”百里弥音兀自忙着手头的活计,头也不抬,森冷的菱形箭头呈亮,却远不如她眼底的锋芒。“便有劳卫兄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