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紧张揪心到咽不下一粒米,却还要强装无事地按时下楼用餐。明明知道现在箭已离弦无法回头,却控制不住地想还有什么办法把顾晓梦的嫌疑转嫁到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这个方案,是她俩共同设计的,完美到李宁玉都找不到破绽。
这种无力感,李宁玉不知道她究竟是败给了顾晓梦,还是自己。
下午的时候,李宁玉坐在楼下的钢琴前,自从上次家属晚宴,李宁玉用这架钢琴给在外面的潘汉卿传递了自己危险信号,她便知道琴声会传到外面,甚至可以传到就在食人鱼水池下方的地牢中。
可是,她要传递什么讯息给顾晓梦?
在这之前,李宁玉从未想过她跟顾晓梦的以后,在何剪烛被捕之前,一切都朝着对她们来说极为有利的方向发展着,她甚至明白只要她跟顾晓梦联手,不出几日就能坐实金生火或者白小年的嫌疑,就能两个人一起离开这座裘庄。
到那时,她跟顾晓梦会怎么样?她爱顾晓梦这毋庸置疑,可是她真能跟顾晓梦走到一起吗?
李宁玉顾忌的从来都不是两个女人要如何面对这封建落后的社会,这社会对女人的摧残,是不分已婚未婚,性向如何,只是因为你是个女人。
就像龙川说过的,女人就应该成为爱情的点缀。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们的共识,不分男女。可是她与顾晓梦,偏偏是一对不甘成为任何人感情点缀的女人。爱情与她们而言,是Jing神上的奢侈品,而非必需品。
如果事情没有变的像现在这样糟糕,李宁玉相信,在那晚放纵自己,让顾晓梦摸骨入画作为对她表白的回应后,她与顾晓梦会成为两条方向相同,无限趋近但永不重叠的平行线。
李宁玉与顾晓梦的距离,永远是她在把控,因为顾晓梦一直在迁就她的感受,从不会让她为难。
出去以后,她们会一路陪伴,以同事、朋友,知己、战友……可以是任何身份,但唯独不可能是亲密爱人。
在李宁玉的理性世界,根本没有非恋人不可的选项。而她与顾晓梦是任何关系,都要比恋人更安全。
如果间谍可以将心中所爱示人,那顾晓梦又为何经年不曾画过一张带有李宁玉五官的画像?
她原以为《偶然》是诠释她与顾晓梦之间最恰当的一首曲子,如果顾晓梦能安然离开裘庄,这将是李宁玉送与她最美好的祝福。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可是现在不愿忘记,更不甘被顾晓梦忘记的,竟然是李宁玉自己。她被顾晓梦那样炽热地,毫无保留地爱过,又怎么舍得放她离开?
李宁玉永远忘不掉顾晓梦看着她的样子,那是她此生唯一见过不带任何杂质,只有自己倒影的眸子。她无法想象顾晓梦以后站在别人身边的样子,无法允许令她沉沦的目光被别人占有,那是她的小姑娘啊。
在钢琴前枯坐了一个下午,李宁玉却连一个琴键都按不下去,在泪水就要滴落前,用力盖上键盖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地回荡在大厅的乱音。
李宁玉逃回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板,抱着双膝滑坐在地上,原本以为在以后的岁月,自己可以将爱意深埋心底,做一个对彼此都好的选择。却没想到连这样卑微的设想,都变成了此刻求之而不得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