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我老伴到厂里时才15岁,我的两个儿子两个姑娘,也都是初中一毕业就进厂上了班,我的孙子孙女也一样,都是出了学校进工厂。
我们这一辈的,都已经成了棺材瓤子了,过一天算一天,如今连退休金也拿不上,早点死了也就不给儿孙们添麻烦了,我们还能图个啥呀?儿子姑娘的,如今也都四十大几的人了,年龄大了,负担也重,身体也不行了,年轻人还找不下工作,谁还会用他们呀?
做点生意吧,又没有本钱,就是借钱也没处借去,像我们现在这样子,谁敢把钱借给我们?其实我们这些人又做得了什么生意,不瞒你说,我快七十的人了,连一回“面的”也没打过。
孙子孙女的,年轻人总还好办点。好工作找不下,赖活儿总还有的做。孙子每天打打工、拉拉煤什么的,挣几个算几个,还可以给家里接济点。
到这步天地了,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那两个孙女,都在歌厅里给人家陪唱陪跳啊!孩子一回到家来,就哭得两眼红肿。孩子说了,***后还嫁人不嫁人啦,那些成天泡歌厅舞厅的,有几个是好人。孩子真的是没法活人、真的没法活人呀!我们这些当爹当爷爷的,心里整天就像刀割一样哇……”
一时间,老人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会议室里一片啜泣声。
良久,老人像是发疯似的哭着喊道:“田***,甜瓜院长!我们什么要求也没有,真的什么要求也没有!他们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就是再腐败我们也认了,就让他们腐败去吧,没人能管了他们,我们也就不管了。
可不管咋腐败,只要能让船厂开了工就行,只要能让我们上班就行!我们这些工人没别的本事,不会偷不会抢,不会坑蒙拐骗,就会干活,就会卖力气呀!别让船厂再停产了,千万不能让船厂再停产了,再停产厂子真的就要垮了呀!要是到了那一天,让我们这些工人都去靠谁哇……”
老人再次嚎啕大哭了起来,会议室里好多人也止不住地跟着哭出了声。尤其是围在会议室外面的人群里,那一片恸哭声在会议室里竟也清晰可闻!
田文建心如刀绞,也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泪。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在工厂干了一辈子的老工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且不说老工人说的话对不对,只老人家对造船厂的那份感情和真诚,就足以让所有的人感慨不已。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工人吗?而有这样好的工人还不能把造船厂搞好,那我这个当领导的还怎么有脸去面对世人?
还有一点强烈地戳割着他的心扉的,便是老工人对公司领导的那种态度。他相信老工人的话不会有假,但这种让工人们如此无可奈何的贪污,他田文建能将那些蛀虫绳之以法吗?答案是否定,至少在这个组建蓝天集团的关键时刻,他绝不能因小失大,只能慢慢的解决。
接下来是原来的老总工程师吴华彬发言,吴总明显地老了。这个***时期留过洋的高材生,年轻时可谓仪表非凡、卓尔不群。***败退时,对他恩威并举,力劝他到台湾。
当时连机票也给他买好了,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留了下来。自留下来以后,在近五十年的时间里,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中国造船业。他先后在几个大造船厂干过总工,沪市造船厂、光明造船厂、南海造船厂都有他留下的足迹,这些造船厂的创建史册上,也一样有他洒下的血汗。
据众人七嘴八舌的介绍,老总工在厂里德高望重、威信极高。工人们对他尊重、敬佩,厂里也一样会离不开他,凡事都会同他商量,请他想办法、出主意。他不会孤独、寂寞,会生活在一个很好的环境和氛围里。
然而,此时此刻的老总工,头发几乎全白,脸色也暗了许多,那双灵敏的大眼也有些浑浊了。像吴华彬这样的知识分子,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在田文建的想象中,他应该是面色红润、步履矫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的晚年生活更应该是充实而幸福。
吴华彬虽然明显的老了,但一说起话来,还是立刻让人感到他语言和思维同别人的不一般。人老了,他的脑子并没有老。他的话简明扼要,又极具条理。尤其是能追本穷源、以理服人。
“……造船厂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人为的因素造成的,还是客观的原因带来的,或者是两方面的原因都有?但不管怎样,都已经到了必须尽快拿出对策的关头了。如果再这样自由放任、随意推倭、优柔寡断、置之不理,以至于闭目塞听,随其自生自灭,那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是什么职务,都将是对国家和人民最大的犯罪!
这也同样是一种深层次的腐败,而这种深层次的腐败所带来的后果和灾难,将会更可怕、更严酷、更持久、更巨大!假如还有人对这种话不以为然,那就请他到厂子里看看去。现在已经停产十几个月了,若再停产十个月,或者再多一点的时间,那厂子就再也别想开工了。
这绝不是在危言耸听、蛊惑人心。如果一个厂两三年不开工,任何一个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明白,这个厂其实也就等于没有了,不存在了!机器会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