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惭愧。”
话是宿青棠接的。他躬身朝楚旧年行过礼,虽将姿态放得低,却又半点儿不显弱势,气度清贵,风姿过人。他音色如玉,平日里说起话来清越温润,如今却微微泛着哑意,略显低沉,“此回疏忽是臣治下不严,教此方流散民间,并丢失七十三柄锟钢兵刃。”
略微顿住少顷,他撩开衣摆再行跪礼,身姿端正,脊背挺直,“臣启陛下:十日为期,臣定当寻回失物,将逾矩官吏革职拿问。”
这番话讲的太过好看,任凭哪个也挑不出错处。且他这一跪,余下那些站着的,便只得跟着他跪下。
“众卿平身罢。”楚旧年双手轻抬,又道,“左丞既已请旨,朕便允了。”
诸臣再拜谢行礼,“陛下圣明。”
宿欢甚少上朝,便是不耐得打官腔、做样子。好歹随他们将此回熬过去,便到散朝的时候了。宿青棠与当朝元老、重臣跟在楚旧年身后进了内殿,想来还有事相商。
她将将踏出金銮殿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抬眸一看,宿欢勾唇笑道,“呦,周正监?”
“宿御史。”他朝宿欢作了一揖,不待她回礼,抬手做请,邀道,“这边说话。”
转首看了看周遭,宿欢眉梢轻挑,按捺下心底思量与猜测,言笑晏晏,“请。”
二人顺着侧阶缓步走到隐蔽处。
“不知周正监寻我何事?”不耐得与他委婉,宿欢心思微转,反倒开口道,“以往与正监不甚熟识,也从不往来。倘若正监是来当说客的,还是免了为好。”
“并非如宿御史所想的那般,我是为了锟钢兵刃而来。”
他话音落下,宿欢故作沉yin,“哦?”
“不知呈上殿的仿制兵刃,宿御史是从何得来的?”
“自是昨晚收缴的呀。”她更是佯装不解,“正监方才不曾听见么?”
周正监沉默少顷,拱手行礼道,“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女郎莫要再戏言了。”
她啧了一声,反问,“非同小可?”
“正监可真是明察秋毫啊。”低低笑开后,宿欢有些懒散的倚在宫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话,“你当我早就备下的也好,往年缴获的也好,总归这回破了局不是?正监无须忧心,说句逾矩的:便是有朝一日您反了,我宿欢也誓死不反。”
“宿御史慎言。”周正监闻言难免惊诧,又眉头紧锁,思量过半晌她的言下之意,方才臆测出了甚,当即面容改色,“未敢妄论朝政。”
“有些事儿你我心里清楚就好,又何须多言。”宿欢再度笑开,语气清淡,眸底意味却是莫名,“终究啊,正监若想留得清白名声,还是趁早抽身为好。”
相较先前,这话便更为明了了。
周正监躬身作揖,正色道,“多谢。”
宿欢噗嗤一声笑开,转眸看向别处,“正监慢走。”
两人这厢各自告别罢了,她目送周正监离去,方才开口道,“不知阁下哪位,还请出来一叙。藏着掖着的,平白叫人好生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