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来啦。”
沐昭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望进他沉沉的眸子里。
泠涯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他一早便前往交易行寻找炼制玄魂融血丹的材料,只是几味药材均是稀世珍宝,他寻了一整天,却是一无所获。
离开交易行后,他特意绕道去拜访了本地的灯火大师,为她求得月明灯。再回医馆时,便听红绡说她独自一人跑了出来,她和沈月霜之间的谈话,泠涯并不知晓。
沐昭坐在湖边,望着身穿玄色长衫的泠涯,他颀长的身影在远处满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加挺拔,漫天璀璨焰火,像是落入他的眼底的碎星。
他拎着一盏柔和月灯,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她。
沐昭心中有些伤感,一种突然爆发出来地,没有确切来由的伤感。她忽然意识到,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其实一直隔着一层面具,泠涯并不真的认得她,她也不曾真的认识泠涯。
如今她准备将一切告诉他,或许他会从此远离,而她也许再没机会慢慢去了解他了罢。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决心,在修真界中,最不被容忍的行为,就是夺舍,「点天灯」便是为对付夺舍魔修而发明出来的咒法;沐昭这十年来,一直担惊受怕,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识破。只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异常平静,甚至感受到一种心灵上的放松,像是即将卸下一个重担。
她已决意不再靠伪装活着,他爱泠涯,也希望泠涯所看见的,是最真实的她。
他走了过来,将那盏小巧的月形灯递到她手中。
沐昭接过,那灯柄由羊脂白玉制成,上头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她低头望着那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灯盏,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泠涯轻声问:“喜不喜欢?”
沐昭点了点头。
远处的热闹还在持续,莲台上的焰火表演结束,换上了舞姬的曼妙轻舞。一座包裹在透明屏障里的巨大四层画舫从水底缓缓升起,雕梁画柱、金碧辉煌,艳丽美人坐在船头,怀抱琵琶,玉指轻拨,“锵锵”之声倾泻而出,霎时有如玉珠走盘、泉水叮咚。
嘈嘈切切的琴声忽快忽慢,渐成金戈铁马之势,台上舞姬的舞姿也由最初的轻盈婀娜渐渐过渡得有力矫健,她裙摆翻飞间犹如一朵盛开的优昙,随着越来越激烈的琵琶声而快速转动着。
台下喝彩之声不断,懂得术法之人纷纷施法,在岸边炸起一蓬一蓬玄术幻化的焰火,以示捧场;一位豪绅的船只停在岸边不远处,气势丝毫不输水中浮起那座巨大画舫,数十个仕女提着花篮走将出来,向岸边抛金银钱币。
随着这举动,岸上爆发出一阵一阵排山倒海的惊呼,凡人们纷纷伸臂躬身,哄抢起来。
画舫之上的琵琶此时演绎到了极致,犹如银瓶乍破、刀枪轰鸣;嘈嘈切切如辊雷、铮铮锵锵似裂帛,竟似要冲破碧霄;舞姬莲步飞移,快速翻转,头上的金色布摇随着她的步伐化作虚影,妃色的裙摆绽放成一朵极致绚烂的昙花。
忽听“锵——”的一声,琴音骤停。
湖心秋月似是随着这猝然收拨之声而震颤了片刻,一朵巨大的昙花幻影从画舫上升起,越升越高,最终在半空中轰然爆开,化作姹紫嫣红的无数光点,将整个夜空照得透亮。连湖心的一轮明月,都瞬间作了陪衬。
人们欢呼起来,一重一重声浪令湖水都沸盈,似乎要将穹盖掀翻。烟花散落,坠入湖中,如转瞬即逝的美梦,却也丝毫没有削减看客们的热情。
节日啊
沐昭觉得眼前这由玄术铸就的、在凡世根本无缘目睹的景象,既像仙境,又似人间;红尘之中热烈的期盼和极致的欢喜都酿在里头,或许短暂淹没了许多落寞。
她坐在栈桥边固定船只的木桩上,泠涯站在他身后,陪她一同看着远处的欢庆。
沐昭心想,能与他一起见识了这世间极致的热闹,也足够了。
一阵风吹过来,将沐昭身上常年浸染的淡淡果香送入泠涯鼻端,他忽然低头,看到她微微飘动的发丝,莹白的小脸被远处的灯光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看到她的睫毛微颤,一颗心忽然随着那轻微的颤动而剧烈跳跃起来。
远处此起彼伏升腾起烟火,绽放又坠落,像一场一场由萤火造就的落雨。泠涯忽然渴望着,天上再下一场雨,让她能短暂地停留在他的伞下。
他脑海之中又响起这两日来不曾停歇的声音,那声音念着: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那她呢,她对他,是有情、亦或无情?
【你们简直无法想象,我家小区里又组建了一支广场舞队,选曲新颖品味独到,楼下现在正在唱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自行用陕西话念),我心里就边唱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边写这章,没崩真的是天钧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