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嘉的朋友与唐蒄的朋友,一边是金萱嘉一边是唐蒄,宋迤不想偏向谁。如果最后查出真凶是林雪梅,她也不会看在唐蒄的面子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现。金萱嘉势必不会想看王小爱停在警察所里的尸体,于是只有唐蒄和宋迤进了停尸房。在那里守卫的是个戴眼镜的警员,看着年纪不大。唐蒄悄悄观察周围,往常就是这样的人和宋迤在这种地方一起工作。尸体被人拖拽过,证据大概就藏在拖动人体时常触碰的手腕、腋下和脚踝。宋迤看完尸检报告,唐蒄正在近距离观察尸体,没有注意这边。她低声对守在这里的警员道:“没在这三个地方找到异样吗?”警员摇头。宋迤又问:“王小姐的衣服在哪里?”那人遥指无菌柜,宋迤把衣服翻出来装进证物袋里,吩咐道:“你现在拿这几件衣服去化验,快去。”结果出来以后,就叫人去楼上通知高警长,让他把林雪梅和崔蕴坤都招到警察所去。有点像《大侦探萝卜》里主角在结局前召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聚首,抽丝剥茧半遮半掩地将真相从层层沙土里挖出来。想到这里,坐在长椅上的唐蒄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但在与她坐在一起的宋迤和金萱嘉眼中,唐蒄脸上辨不清来由的笑容便多了几分诡异的意味。林雪梅被当成最大嫌疑人,错一步就要落得跟她二叔一样的下场,她怎么笑得出来?这想法在宋迤心中愈演愈烈,她想起唐蒄给出的承诺——不记恨你们。她说得信誓旦旦,但谁也不能保证她说到做到,宋迤想,谁也不能逼迫她说到做到。世事不会偏私,灾难降临时往往一视同仁。宋迤打量林雪梅和崔蕴坤的眼光也一视同仁,审讯室里的灯不管白天黑夜都开着,在宋迤对面的崔蕴坤和林雪梅眼里,眼前要问她们话的宋迤代表的就是牢狱之灾了。金萱嘉抱着手坐在旁边,唐蒄置身事外地看着。崔蕴坤眼睛往唐蒄那边瞟,被宋迤遽然响起的声音拉回去:“崔小姐,能请你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吗?”林雪梅照旧缄口不言。崔蕴坤还算镇静,环视审讯室里众人一圈,说:“我知道瞒不过你们。我接近王小姐是另有目的没错,可这不能证明我杀了人哪。”“知道瞒不过,就应该一开始就不做。”宋迤说,“你说你和死者在石桥分别,继而与林雪梅同行。那天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们为什么会为对方作伪证?”金萱嘉问:“你怎么确信她们是第一次见面?”“是否有过交集对这两人来说无伤大雅,憎恨同一个人就能让她们在最短的时间里结成同盟。”宋迤看向崔蕴坤,说,“这就叫与子同仇,与子偕行。”
“你都说出来了,还问我们做什么?”崔蕴坤说得毫不畏惧,“与王小姐同组的同学替她做过许多分外之事,与她的学业牵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恨她的。”“林雪梅,”宋迤冷不丁道,“你有什么话说?”“我不喜欢跟王小姐在一起,可我没有杀她。”林雪梅终于抬起头来,答得也算冷静合理,“组里的人对她有怨气不过在暗地里骂她两句,何必闹到要杀人?”宋迤接受这个说法,又问:“是,请问崔小姐的姐姐,暗地里骂几句就能消解的怨气,何必闹到要退学呢?”崔蕴坤脸色骤变,陡然站起来高声说:“我姐姐的事不一样!”角落里站着的警员立即上前控制住她,崔蕴坤挣脱不开,只好恢复镇静坐回原位说:“你们以为求学很简单,很随意?家里不是供不起我姐姐,她就是放假留在家里也要摆弄她那些烂东西,有时甚至顾不上我。”金萱嘉不是很愿意听,这时候承认自己的朋友其实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瑕对她来说有点困难,毕竟王小爱刚死,大家常说死者为大,何必追究她以前做过什么。这是在为自己开脱,是交友不慎的说辞。金萱嘉忍住抬脚离席的想法,听见崔蕴坤在那边继续说:“她对学业沉迷到这个地步,从小到大都做梦要当大科学家,好不容易闯出点名堂了,她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退学?”事不关己才能做到彻底的平静,宋迤将从王小爱家里搜到实验报告的和学校里众人对王小爱的评价总结放到桌面上,说:“是因为王小姐。你恨王小姐占走你姐姐的学术成果,以至于她放弃学业,是不是?”“是这样,但她和我没有利益冲突,我不能就为了这种理由杀人吧?”崔蕴坤摆摆手,“林学姐也是,她在学校里是受王小爱的欺负了,但也没到要杀人的地步。”宋迤问:“可面对林学姐这样一个正在经历你姐姐所经历过不公对待的人,你会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我不会。”崔蕴坤答得干脆,“你拿证据吧。”唐蒄没忍住漏了一声笑,宋迤转头看她,她假装没做过似的望向别处,回到刚进警察所时不知所措的状态。崔蕴坤好像受到鼓励,说:“连唐蒄小姐也觉得很好笑,我看不惯王小爱的为人,但是杀她的人不是我。”她语气坚定,十分有底气。想让这两人主动承认罪行是不行了,宋迤道:“你说你们和王小姐走到石桥,她声称眼睛不舒服要原地休息,让你们自己闲逛。从石桥到沙地,再从沙地到野餐点,你们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二十分钟,这期间忙碌到无法抽身去做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