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人不多,面对陌生人,她还是会提前感到焦虑。这很难控制。江栩淮抬手看了眼手表,回头和张阿婆说。“我先带她上去休息会,到吃饭点再下来。”“好好好,坐几个小时飞机了,多休息会,不急着下来。”两人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挨在一起,房间里空间不大,但格局很好,整面的落地窗正对着海面。舒知意扫了一圈,看着正在给她放行李箱的江栩淮莞尔道:“这里很漂亮。”“那就好。”江栩淮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而后递给她,“你睡一会,等会我喊你起来吃饭。”“好。”舒知意昨晚有些失眠,睡得断断续续,加上今天赶路确实有些累,她沾上枕头的瞬间就有了困意。睡着后她做一个梦。梦里所有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一个女孩被关进狭小的黑屋里,她蜷缩在角落,周圈像是有迷雾把她困住。屋内只有一束昏黄的白炽灯,在顶上咯吱咯吱地来回摇动,小窗被铁杆层层包住,一只小鸟栖息了片刻后,尖叫着飞走。房门并没有关严实,露出一条小缝,挡不住外头的光亮和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也挡不住这光亮照在满脸泪光的女孩脸上。舒知意缓缓蹲在女孩的面前,想看清她。迷雾若隐若现,拨开一圈还有一圈,最终只剩一团白烟,女孩的脸终于清晰。看清了。是舒知意小时候的那张脸。这场梦里。原来困住的,就是她自己,没有其他人。舒知意慢吞吞地掀开眼睫,不知何时眼角已经噙满了泪水,纯白的枕头套被浸shi,变得皱巴巴。房间里的灯在睡前已然被全部关掉,黑漆漆一片,酸涩堵满了喉间,她忍不住哽咽,拱起身子,又变成了蜷缩状。她讨厌这种与世界失联的感觉,像是被刻意地丢下,为什么总是丢下她。凝滞了须臾。舒知意起身,她随手披上毛毯,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冬日的白天太短,夜色浓稠,额前的碎发被海风扬起,她手触上冰凉的玻璃面,鼻尖全是chaoshi咸咸的味道,海浪推着波浪一次次地撞向礁石。如此空旷,如此孤独。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废弃厂房里,寻不到任何。蓦地。一丝淡淡的咖啡香倏然间混杂进海风里,被她轻嗅到。
舒知意抬眸看向一侧,才发现阳台和隔壁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用了一到小门隔开,门上有把手,可以旋扭打开。江栩淮双手各拿着一个纸杯,氤氲起的热汽模糊了他脸的轮廓,却掩不住他带着笑意的棕瞳,像是才洗过澡身上透着浅淡地倦懒。“要热咖啡吗?”他微微眯眼,声线被风吹得带上几分沙哑,尾音醇厚低沉,“新煮的。”舒知意忽然有些委屈。她微垂眼睫,摇摇头:“不要。”下一秒,她眼眶泛上些shi意,莫名地有些缺氧。她听不见海风的声音,也听不见轻微地呼吸声,恍惚间只听见自己小声地说。“江栩淮,我要你抱抱我。” 海岛椰冰茶或许是因为才睡醒的意识涣散,又或者是因为无处宣泄的委屈冲塌了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凭着本能,舒知意只想寻求一个拥抱。这个姿势像是在被打捞——我们隔绝了外面这个嘈杂的世界,只允许对方靠近,允许对方感受那份独属的温度。她需要勇气,她需要被打捞。江栩淮并没有对她的要求感动惊讶,只是在话音落地的须臾,放下手中的纸杯,而后打开中间的那道玻璃门,径直向她走来。在舒知意还垂头失神的时候,他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揽住她的腰然后收紧,跌入满是他气息的空间里。心跳和呼吸同时纠缠交织,舒知意微怔,几秒后踮起脚尖,慢慢抬手隔着垂下来的毛毯一角,与他相拥。顷刻间,刚才梦里丢下的那块拼图碎片,在此刻找到了空缺的位置。冬夜的海风,也因这个拥抱而变得温热无比。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江栩淮突然轻笑两声,揉着舒知意发顶的手停下,转而下移捏了捏她的后颈,低喃道。“知意,记得呼吸。”皮肤上的痒意把舒知意的意识募地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憋气,因为唇瓣贴着江栩淮的喉结,紧张到不敢换气。“我是忘记了。”舒知意把头往旁边蹭了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小声嘟囔着。江栩淮听出她情绪缓过来了,他向后退了半步,在昏暗的光线下盯着她有些泛红的眼圈,皱眉问:“做噩梦了?”舒知意低垂着眼睫点点头,不想多说。江栩淮捉住她的手腕,嗓音再度响起,沉声道:“以后做噩梦了就来找我。”他目光从眼尾扫下来和她对视,“什么时候都可以。”“嗯。”彻底意识回笼,蓦然间有些觉得丢人,舒知意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你以后做噩梦也可以过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