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了一批冥器,只花了一刻钟就被某个大贵族的管事包圆了,对方称赞瓷瓶上的花样不俗,愿意出重金“见见画师“,被帕玛回绝了。
他并非怕商略被挖走,只是了解商根本不为金钱所动。
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商略苦笑着摇摇头,“哪有什么品味,只是见惯了而已,”又不在意道:“我把花样子全部摹下来,你们看着用吧。”
“画完了!”
商略放下笔,扯掉眼镜,用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伸了个懒腰,十足的学生气,帕玛看得眼睛酸涩,喃喃着:“亚当……”
“谁?”商略心不在焉地问。
“拉吉莎那孩子的雄父。”
商略擦拭镜片的手指一顿,显然话题已经航行至了他最不擅长的情感领域,“这样么,第一次听说……”他含混道。
如果商略流露出一丝同情之色,帕玛或许会飞快收拾好情绪,就此打住,但正因商略像个刷新失败的垃圾桶,满脸空白,帕玛才忍不住倾诉的欲望。
“他是个社会学家,来战地医院做军雌相关的研究,我被要求每周与他见面,他问了我很多事,我不想回答,因为都是些伤心事。可他一定要我说……我们做了,后来每周都做,在会谈室里。”
他的表述明显存在断裂,跳过了主观判断。商略不确定帕玛是被逼迫的,还是自愿的。但在那种模式下,双方的权力关系根本不平等,那个社会学家的行为也早已违反学术规范和伦理。
“后来我去图书馆,用电脑查过他的名字。原来那时他才十九岁。他发表了几篇论文,我从头到尾读了,没有提到我。”
帕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名字叫亚当,你听过他么?”
他的语气隐含期待,还指望那混蛋是个能让孩子骄傲的大学者。
没有……
雌虫学是商略极之感兴趣的学科,可他从没听过什么叫亚当的知名学者,加之对方那时也才十九岁,大概率只是某个急功近利的大学生为了加学分而开展的暑假社会调研吧。
然而迎上帕玛的眼神,商略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的猜测,“我……我对这方面关注的比较少,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帕玛轻轻嗯了一声,又忍不住笑了,泪水止不住流淌,“连谎都不会说……”
帕玛好多年没哭过了,看到商吓呆了一样的表情,他很为自己感到羞耻,却又忍不住宣泄情感。
商略迟钝的大脑开始检索这种情形下该做什么,对了,递纸巾……他去翻包,又翻出了一堆脏兮兮的零钱,赶忙收手。
帕玛看着他,笑得更厉害,哭得也更凶了。
商略万分无措,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干涩道:“不要伤心。”
“你啊,对我们这么好干嘛……”
世界那么大,他们这些贱民哪儿也去不了,在无形的围墙里生生死死。十五岁的帕玛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没了两条腿。商却像亚当一样自由,拍拍屁股就能走掉,让他这辈子再也追不上。
帕玛将脸深深埋进掌心,泪水仍如泉涌。他忽然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拢住他的肩头。商略抱住他,好像一只笨拙的企鹅,拍打早已退化的翅膀,“帕玛,对不起,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谢。七年来我走遍这片大地,一直在寻找像你一样的人,为了保护所爱而鼓起勇气对抗威权,是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而我也想守护这份希望……”
商略说得很慢,有种字斟句酌的珍重感,帕玛其实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为此感到心与心之间的亲近。
商略说完了也没松开手,维持不舒服的驼背姿势,静静拥抱着帕玛。
帕玛不记得上次被异性关切是什么时候了,就连亚当也从没对他这么好过。亚当眼里只有他自己,要么忙着吹嘘成就,要么急匆匆脱裤子办事。上床的那半年里,亚当只夸过他一句,“帕玛,我干过的雌虫里,你的水是最多的。”
帕玛在商略怀里重新活了过来,他现在感觉好极了,头一回,他认清了亚当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认清了他的庸俗懦弱。
可他仍然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他活过来,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明明如月的雄虫。哪怕帕玛已老了残了,哪怕他从来没得到过,他仍然渴望爱。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拉吉莎的,听起来更沉重迟缓,简直像头大象。帕玛轻轻推开商,是时候重新振作了,他早已过了没有爱情就活不下去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