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臣听腻了他这番说辞,“我住哪?”“自己找个狗窝将就去!”谢征绷不住了,这儿子跟来要债的一样。崔管家在旁叹了口气,“少爷莫急,老奴这就叫人就去安排。”“混不吝!”谢征在他走后低声咒骂,“他是怎么考上的!”崔管家关上书房的门,笑着安慰道:“虽然无理,但少爷也只在老爷面前这样,说明他心底,还是想和老爷亲近的。只是少年郎爱面子,心里有过不去的坎。”谢征神色有所缓和。“如今沈姑娘成了卢老的女儿,身份上倒也与少爷相配,老爷您何不借此跟少爷缓和关系呢?”谢征略加思索,摇了摇头。“那老头虽是前丞相,可如今已经没有实权了,帮不了什么忙。何况比起给女儿找个好归宿,他恐怕更想借其延续血脉,八成是留其在家招赘的。”“倒是可惜。”谢征的食指轻敲在桌面上,“我曾经倒也怀疑过沈烛音是那老头的女儿,只是时间对不上。如今看来,不是时间对不上,是我的好夫人骗了我。秋穗根本就不是早产,而是足月。”他冷笑,“原来这么早就开始提防我了,她们还真是用心良苦。”崔管家垂首,没有多言。前卢丞相多了个女儿的消息不胫而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卢老虽已致仕,但手上的人脉还在,来打听的人家还不少。沈烛音感觉跟做梦一样,忽然就成了千金小姐。便宜爹爹当真是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弄来,今日首饰明日衣服。 偷欢向来沉浸在寂静中伪装祥和的谢府忽然响起一声咒骂, 遂开启了鸡飞狗跳的日子,日日有哀怨、有哭声、有诅咒。家里从没这么热闹过,谢征坐在书房, 透过窗户看着崔管家急急而来,不等他先开口就率先问道:“那混不吝又干什么了?”“大少爷他……”崔管家神色为难,硬着头皮道:“他把二少爷踢进湖里,不让小厮下去救,直到二少爷沉下去才许他们捞,把五小姐给吓哭了。”
崔管家偷瞄他的脸色。谢征皱着眉头, “继续说。”“春姨娘见二少爷昏迷不醒, 哭天抢地,说大少爷草菅人命,但二少爷吐了两口水又没事了。大少爷以她污蔑为由, 叫人掌了她的嘴。”“他以为他考了个状元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崔管家神色怪异,“大少爷料定老奴会来禀告老爷,提前让我给您带了话。”“什么?”“他说他就算没考这个状元, 也照样无法无天。”谢征气愤地甩了甩袖子,提步出门。崔管家见他要往那热闹处去,匆匆拦住。“大少爷还说了, 如果您要去给他们主持公道,就请您回忆一下他九岁那年冬天, 被二少爷推下冰湖的时候您说了什么。”谢征一愣。“又或者, 十岁那年, 春姨娘污蔑沈姑娘偷她首饰, 闹到您面前, 他为其据理力争的时候,您又说了什么。”“如果这些您都不记得, 那就请您相信,他身为长兄教训庶弟,是为了磨砺他们,为了他们好。惩处不守规矩的奴婢,更是为了谢府好,请您一定理解他的……用心良苦。”崔管家传达这些话时心惊胆战,又莫名心情舒畅。谢征呆滞片刻,冷笑出声,“好,好啊,算账算得如此明白,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退回了书房。“夫人呢?”崔管家如实道:“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教六小姐弹琴,不让人打扰。”“她倒是会躲清净。”谢征冷哼。整个谢府的下人们都忍不住去看热闹,以至于凿心湖附近的廊道里,站满了观望的人。连湖里的锦鲤都积极地往水面冒着头。谢濯臣独自坐在假山亭中,微微倚靠,姿态散漫,漫不经心地往湖面抛着鱼食。他回头看了一眼,掌掴春姨娘的婆子停了下来。“姨娘如此娇弱,若是坏了脸,父亲难免心疼。可是犯错当罚,不如……”他的视线缓缓落在shi透了还在颤抖的二少爷身上。“我朝崇尚孝道,二弟应该会愿意替姨娘受罚的吧。”“我……”谢濯臣根本不用他回答,轻轻挥了挥手,小厮会意,架起二少爷,婆子立马上前掌掴。他的视线再度转移,落在一旁毫发无损,但战战兢兢的三少爷身上。三少爷一激灵,瞬间跪下,“长兄!从前……从前是弟弟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弟弟一回吧!”谢濯臣神情冷漠,“三弟。”三少爷脑袋磕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看他。这一声叫唤,好像那阎王索命,令他忍不住身体打颤。“你还记得你十五岁生辰那天,与我说了什么吗?”他记得,抖得更厉害了。“你说,音音妹妹日渐美丽,不如长兄把她送我当生辰礼物,给弟弟做个通房丫鬟,至少不用跟着长兄挨饿受冻。”谢濯臣轻笑,“那天要不是我把刀抵在了你脖子上,你差点强要了她。”“啪!”三少爷当机立断,左右开弓甩自己巴掌,嘴上还絮絮叨叨,“是我混蛋!我罪该万死!”大概打了十下,他匍匐在地,“长兄,您大人有大量,您……”“怎么停了?”谢濯臣捏碎了手里的鱼食,语气骇人,“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啪!”三少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甩自己巴掌。到了黄昏的时候,谢征才现身,吓退看热闹的一众下人,引起跪地之人的哀呼。“爹……”“老爷!”谢征不喜欢无用的人,更不喜欢没有骨气只会求饶,等着别人来拯救的废物。他看向假山亭中泰然自若的谢濯臣,“马上就是琼林宴,你不花些时间准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