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谨笑了一阵,突然朝林祁开口:“林大人,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嘉诩讲,你回避一下。”听朱谨说要单独跟段嘉诩相处,还要他回避,林祁当即面色一沉。“让本官回避?朱将军怕不是忘了自己现下阶下囚的身份了吧。”周遭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段嘉诩抬手去推林祁额头,却被他连手带人一块拽入怀中。“我、不、走。”林祁动作放肆、态度强硬,朱谨面前段嘉诩被林祁气得猛咬下唇。“林祁,你发什么疯!我同朱谨只是有些话要讲,并不是打算背着你密谋什么,你现在这模样,真是令人唯恐避之而不及!”段嘉诩的话令林祁浑身一震。他伸手去扣段嘉诩下颚,迫段嘉诩抬头仰视。被迫抬头,段嘉诩怒视林祁。下颚痛得要死,段嘉诩却满眼倔强,死不求饶。段嘉诩的眼神刺痛了林祁。他与段嘉诩对峙片刻,松了手,怒摔衣袖离开。“给你一盏茶时间。”林祁一走,牢狱中只剩段嘉诩和朱谨两人。段嘉诩揉了揉被捏疼的下颚走上前去。“朱谨哥哥。”段嘉诩开口,直接进入正题:“陛下罚你随褚将军回永清开垦荒地,你为何驳了他的处罚?”面对段嘉诩的询问,朱谨低下了头。朱谨不说话,段嘉诩再次开口。“永清可是你待了四年的地方,又有你师傅褚将军庇护,虽说是受罚,但绝对没人敢在那为难你。”这一次朱谨将头低得更低:“我不是怕人为难……”朱谨开了口,段嘉诩趁势逼问。“那你到底在抗拒什么?”段嘉诩来到牢狱前,用额头抵住铁栏:“朱谨哥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朱谨抬头,与段嘉诩四目相对,他眼中痛楚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段嘉诩面前。“你害怕面对害死许知意的你自己,你认为自己有罪,凭什么许知意死了你却活得好好的,我说得对不对?”段嘉诩言辞犀利,朱谨被他逼得嘴角紧抿。“朱谨,你给我听好了,害死许知意的不是你,是我段嘉诩。”段嘉诩音色清亮,说话的声一声比一声大。“是我将你同许知意从永清拉了回来。”“是我坚持要将周不疑从狱中救出。”“是我被困驿站累你们来救。”
“若天道真有循环,该遭报应的是我段嘉诩!”段嘉诩上一世便是个乱臣贼子,这一世亦不是什么好人,恶名他不怕,报应他更不惧。朱谨跟他不一样,这晋渊的战神将军,是个相当良善的正直少年。段嘉诩表情冷淡,眼神凉薄。朱谨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动了动唇,抬起了手。 再无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一股暖热拂上发梢。囚牢中,朱谨将手伸出,轻摸段嘉诩脑袋。“哥的小嘉诩怎么越活越笨了呢?”“哥无法面对的不仅是知意的死,哥无法面对的还有那再也没有他的永清。”朱谨咧嘴在笑,段嘉诩却感受到了那掩不住的悲伤。“他在永清陪了哥四年,一千多个日夜,但日后那永清却不会再有他。”“朱谨哥哥……”入诏狱前段嘉诩准备了很多劝说朱谨的话,但在这一刻段嘉诩突然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及不上朱谨和许知意那永清四年。“他真是个混蛋,问了哥问题,却连答案都不要。日后哥日日带着这答案,却没地方说了。”朱谨表情轻松,话语戏谑,段嘉诩却觉得有令人窒息的悲伤扑面而来。“小嘉诩,只要不是永清,哪里都可以……”朱谨笑语:“只要能够远离京城,远离永清,远离那些他曾与我一同待过的地方,哪里都可以。”段嘉诩抿唇沉默,半晌过后,垂下了头。“我明白了。”段嘉诩张嘴狠咬下唇,低声笑了起来:“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没想到最后竟是我促成了这一切。”他一心想改变朱谨上一世惨遭流放的命运,没想到最后朱谨却是因他卷入了这一切。段嘉诩边笑边摇头,瞧着他那模样,朱谨目光担忧。“小嘉诩……”感受到朱谨的担忧,段嘉诩抬起了头。“既你已下定决心,那我现在便出去为你打点好路上一切。”段嘉诩没有再劝,因知再劝无用。“朱谨哥哥,你决定要走的路,即使我不赞同,我也会倾尽全力。”段嘉诩将手伸入铁牢中,给了朱谨一个拥抱:“助你走得顺畅一些,再顺畅一些。”牢笼中,朱谨隔着铁牢回拥段嘉诩。“有些事哥明白得太晚,你以后可别有样学样啊。”朱谨低头凑近段嘉诩耳朵:“小嘉诩,你是不是……喜欢那位林大人?”朱谨声音很轻,段嘉诩的心却被那声音猛震了一下。“喜欢?”段嘉诩低喃,朝朱谨笑得眉眼弯弯:“朱谨哥哥觉得,我如此凉薄寡情的性子,像个会喜欢活人的人吗?”面对段嘉诩的反问,朱谨摇头笑了起来:“凉薄寡情是因为你不相信感情,你不相信自己值得被喜欢,所以你亦禁止自己对任何人投放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