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四十八小时前,秦曼的眼神与微笑也曾这样穿透她,投入某处她触及不到的虚空,正如同此刻陆缓缓面临的空旷。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过,占据过那些位置,参与过那些生活,真真实实地填满过她所感到的陌生、未知与恐慌,让秦曼表现出除了令人畏惧以外的更多性格、喜好与特质。有什么东西曾经从她当前的处境伊始,真正一点一点被从这个世界中抽离,留下一片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空洞。
听起来齐暨有些懊恼,也有些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本来还想和你说,‘你看,我们甚至一起养了一只宠物’呢。”
陆缓缓的身体因这些表诉而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她身后的伤口仍然在渗血,她面颊上的泪痕还未干透,她试探又生疏地概括那些绝望:“更重要的是,你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些告诉我姐姐了。”
她的意识正在缓慢地抽离。
原来是因为我是机器人,陆缓缓甚至对这个念头产生了些许的欢欣,原来我与小暖本身就是不同的,我没有生命,所以我没有等同的权利与归属。所以我只是在姐姐那儿读取到了最根本的信息,只是她从未宣之于口,因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想想看,她甚至带她前往过k-024,而她竟没有设想过她与小暖本就是不同的。
秦曼塑造她,教导她,循着小暖曾走过的道路。她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她,一举一动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她似乎从来都不需要生气,就能让她从心底浮起畏惧与顺从。她教训她时的姿态同样令人生畏,可事后又总会流露出那样的温情。
维多利亚开始从床上爬起来,轻轻地为齐暨按揉刺痛的臀肉,为之涂抹上舒缓的身体乳。齐暨任她摆弄。她的皮肤仍带着汗水的微潮,这让没有吸收功能的维多利亚不得不反复按揉多次,身体乳才能抹匀。停顿了一下,它继续道:“随之而来的还有——”
“所以这些是你所经历过的,抟土00,你对待我的方式,你带给我的疑问,这些都曾发生在你身上过。”陆缓缓惊异却恍然地微微睁大双眼,“他们一直在用一些伪造的记忆给你造成混淆,不断给你灌输一些概念:你已经被放弃了,姐姐不会再来找你了,她身边会出现一个又一个与你相差无几的空壳。你的躯体已经在另一种折磨中承受不住了,可你依旧要被锁在防火墙里承受这样的混淆。”
“你拒绝被解析的每一刻,他们都在不停的向你重复这个概念。你渐渐学会放弃一些美好的记忆以防止它们被扭曲,有时你甚至希望自己干脆相信这个概念算了,因为如果你真的变得不那么重要,真的成为了可以被放弃的那类作品,他们也就会停止这么折磨你,可是你最难做到的就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个概念。最后你不得不选择自己放弃自己,只为摆脱这种矛盾的折磨。”
只是静静等待她呼吸平稳,就好像她们拥有着同样的感受。不知过了多久,齐暨的心跳回落平缓,但她仍然摊在床上,没有移动,双目注视着天花板,蓦地一笑:
-本角色故事结束-
“不过没什么关系。”齐暨轻轻吁出一口气,使本打算说些什么的维多利亚停下来,看着齐暨在被子里埋了一会儿脸,又转头朝它笑了起来,“没什么关系,小维。毕竟你也是假的。”
当手环的建议,比如换一些量表测试,或换一个程序辅助讯问。
“此时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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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是好消息。”
维多利亚抬起眼皮,无机质的灰色眼眸直直照向她的主人,半透明的材质除了反光,依稀能透出一些躯体深处的细小元件。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这场漫长迟滞后的首次回应:
太乱了,她想。她见过一小部分由秦曼主持的会议,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在秦曼的掌控下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她总会做出最好的安排,杜绝所有意外发生的可能。对会议,对工作,对她,秦曼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态度。
“它不是真货。”维多利亚说,“为了让我的阴谋造成的损失最小,我没有出售那家公司,只是买了一只仿生的。”
“所以我的理论没有错误,是吗?”齐暨的声音空空的,就如一次过于猛烈地释放情绪后会有的疲倦,“虎鲸也没有撒谎,只有你是那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突然,某种共鸣似的情感穿透了陆缓缓的身体。舱内仍然空无一物,忘记关闭的传声装置扩出一圈圈声纹,无规律地将寂静打散。而它们就这么跨过时空与经历,在本质的共同基础上产生了一点交集。某个角落蜷缩着一些微弱的意识,它颤栗得就像将死螳螂的足,用那些强弩之末似的情绪将陆缓缓洞穿。
“您想睡一会儿吗,教授?”
“噢。”
“你现在看到什么,小维?”
“——一个坏消息。”齐暨默契地、熟练地,同时也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秦曼谢过给她递水的研究员,回到她的休息舱。后续的工作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当前她身上没有任何他们想获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