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扭头，与皑朝四目相对，皑朝眼睛明亮如星星，似乎能看清他的所有心事。他张张嘴，别过了头：“小朝，我方便一下。”

    商远没有接话，只是捡起一颗石头，奋力地扔向河岸，石头直直坠入水中，只见一阵细微短平的波澜。他弯下腰，又拾了一颗，再次扔向河岸。

    几个新兵听了，脸一下子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

    腌臜之事见不得少。

    商远愣怔了一下，随即干笑了几声：“是啊……是啊……”

    谁也没细问商远的往事，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个猜测。

    “……小朝，你皮囊生得好，又识字，为什么来这里呢？”商远两手捧着热汤，向皑朝问道，可他眼里只有那看不到边的河和天上黑星一般的鸦鸟。

道，“他身子骨弱，就怕……”

    皑朝回头望去，风中带着嘶哑的呜咽和悲泣。

    商远才来时，内向得如半步未出闺阁的小姐，经常孤零零的一人待在角落，除了当时刚来的李宴平，没有谁会跟他聊东聊西。

    商远把比锅还黑的布帕扔向李宴平，后者瘸着一条腿儿跳开后顺势把胳膊搭在了皑朝的肩上。

    皑朝了然，他拾起木柴，丢进火里。木柴噼啪作响，炸开的声音填补了这一时的沉默。

    “……谁知道……这次……多久……”外面的佣人似乎边笑边谈论着自己，他并不能拼凑出话语的全貌，只听出来这个爱向上转弯的调调似乎是商远的家乡话。

    他既看得懂字，会吟点他人不懂的晦涩的诗，又使得一手好弓，虽不能说百发百中，但也有七八分的出色。

    “从辻州到这儿，光靠走可得有半个多月呐，小远当时为了逃出来费了不少力气。”伍茫说道。

    “异物”在他的口腔中探索，他的舌根和牙床被它随意探索，直到他呼吸更加急促，那“异物”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

    商远孤零零地坐在石滩上，芦草随着夜风翻飞，士兵的喧闹声被他弃在了身后。

    “……”富态男子没有回答，但皑朝已经猜得到他此时应是满头大汗。

    他贴着地，重重地喘气，耳朵轻轻贴着地面，听着周围任何值得留意的动静。

    “——！”

    “哈哈哈——！”

    皑朝看着商远，商远本比他高了一头，现在却佝偻着背，看起来比皑朝矮了一大截。

    “好东西。”男人笑了，他将皑朝仅剩的单衣也褪去，把他抱在了怀中。

    商远低着头，用手扒了扒眉毛，仰头将剩下的汤喝掉，汤汁混着没处理好的腥臊味从他的下巴流向胸膛，他抹了一把嘴，将木削的糙碗扔在一旁，颤颤地站起身，脱下衣裤。

    他听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于是将唇角咬破，鲜血从嘴角滑落，装得不省人事的样子。

    皑朝将瘸了半条腿的李宴平扶着坐下，抬起头看向商远。新兵们的视线或好奇，或诘问，或是满眼的乐趣，商远只得清咳一声：“辻州……风气不好，脂粉和舞乐太多，富商多此聚集，故……”

    向成汀递给皑朝一碗热汤，朝商远那边使了使眼色。

    他被“安置”在了一间暗房之中，屋里有着还未散去的血腥味，这是他这几年来最熟悉的味道。

    “辻州话……”

    “下一次，不要再送这种将死的货物过来。”

    笼门被打开，一双肥厚的手将他的脸捧起揉捏，他感到不适，想仰头呼吸，却被捏住脸颊，塞入了异物。

    他被男人紧紧搂着，想要挣扎着退开，可男人与他身形差距过大，他愈挣扎，愈感觉到深陷泥潭。

    大家都说商远许是什么来历练的小少爷，直到有次被箭伤了腿，商远怎么都不肯让弟兄们包扎，被急成猴儿的李宴平扒了满是血污的裤子，大家才看到商远是被削了把的。

    “……”皑朝不答，只盘腿坐在他身边。

    商远的手再向地面摸索过去，却已经没有合适的石块可以掷入漆黑的河流之中了。

    “这是第三次了。”接住他的人冷冰冰地回道。

    “远哥……家在桃源？”温三里吞吞吐吐地问道。

    “远哥，你问的不是我。”良久，皑朝轻轻说道，没有疑问，仅仅是陈述。

    “远哥家在辻州，那里最好的玩意儿你猜猜是什么？”

    向成汀皱了皱眉，用那满是缺口的刀敲了敲架着锅的石头：“一个二个不饿是吧？再不吃你们自己留着点力气明天生啖荒人肉去。”

    皑朝端着热汤，踱过石滩，递给了商远。

    “对，吃饭、吃饭。”李宴平挠挠头，招呼着新人。

    “美景，美色，和美酒！”他吐着舌头，用周围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到。

    “李宴平，你活腻歪了是吧？”

    “嗯。”皑朝点头，向帐中走去。

    两人无言，商远嘬了口汤，感叹道：“早就说了，伍爷的舌头坏掉了，别让他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