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将军要离开的时候小郡主会深深地叹息一声,用很轻的声音说如果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那双会看向他闪闪发光的漂亮眼睛永远见不到了,涂了药的布条明晃晃地挡在那里,向每个进来看望阳平郡主的人传达了她是瞎子这件事。
后来边关战事吃紧,不太喜欢自己这个便宜女婿的皇太子便上了奏书要他去边塞领兵磨练自己,得了军功也好成为门当户对的亲事。
小郡主的话让他如坠冰窖“我想的都是你。”
还是个小孩子的脾气。
小郡主松开了他的手说快回去吧,不然他哥哥们该着急了。
他进来的时候小郡主靠着床坐着,她说他们已经认识了好久,所以就不摆那些郡主架子了。
被责骂,被揪着头发撞在柱子上,被拖着塞进小黑屋子里,全身上下都在疼,可小郡主却挂念着自己和小将军的约定。
可是他分明听见自己说我会再来这句话,只为了看她蹙起的眉头舒展开。
“那你描述给我听好了,那一树的花有多美,是什么颜色。”小郡主抚着他的发,“只要是你说出来的东西,好像都会出现在黑暗里。”
哭的时候也在想小将军,那些呜呜咽咽的哭声隔着院墙就成了飘渺无踪的鬼魅之声。
他僵硬地跨出门去却听见小郡主用往常一样的声音问他“你会再来吧?”
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一个结尾那样,那些满溢胸口的感情最终汇聚成了十八岁的小将军要娶亲这件事,一纸婚书赐下来,皇太子对着没有官职的小将军没什么好脸色却耐不住女儿的哀求,而小将军的父亲脸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梗着一口气咬着牙接了。
可惜了小郡主那张漂亮的脸。
如果想斩掉这莫名其妙的缘分就要趁这个时候。
小将军恍恍惚惚听见哥哥喊他了。
可是小将军就要娶,谁说都不顶用,小两口住在之前的郡主府邸里,婚礼是按照郡主的标准来办的,只是因为新娘子看不见所以省了不少琐碎的环节,小将军那天晚上喝了几杯酒,口齿不清地描述了大半夜穿红衣服的新娘子有多好看,小郡主说让他松手去倒茶清醒清醒,可他迷迷糊糊只会抱着自己的新娘说要是我松手了你摔倒了怎么办,我不要。
“娘亲把我关起来的地方就在后院呢……我一直在哭,一直在想你,想如果不去找你你该有多担心啊。”
小郡主说她还不习惯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书信也写不成,想叫人捎个口信给他也因为爹爹换了她身边所有的佣人不成行。
十六岁的时候小将军成了宫里的侍卫,接下来只要好好做下去等到能参加武官的选拔通过考试就能拥有正式的职位,他的武术师父说他已经超出同龄人不少了,只是差了一些经验而已,所以他自己请求说去做侍卫,在武试前给自己攒攒处世经验。
太子大发雷霆,请了御医说已经没办法治好了,妾室还一直说不是自己做的。
太阳要落山了,他那个傻子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吧,快回家吧,谁来,谁来帮我告诉他不要再等了。
小将军去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牵住了一样,可是一想到隔着墙传来的哭泣声夜里就难以成眠,小将军练了武休息的时候经常盯着院子里那棵开花的树发呆,在想花朵好美,可是小郡主却看不见。
幸好欧阳家的地位足够让他们必须来看望皇太子的女儿,他央求哥哥们带他一起过来,妹妹也想来,母亲却要带着她上街去,搞得已经长开的小姑娘一步三回头望他们。
后来他才从贴身的雪蕊姑娘那里知道了那是辛千榭每次掐着他要来的点叫人做的新点心,说他以前说着给她买糖葫芦,结果两根糖葫芦他自己就吃掉了一根半。
有时候他被事情缠身来得迟了,穿过长廊远远就瞧见小郡主靠着窗户,即使看不见蒙着的眼睛也知道是在看他这边,抿起唇低下头,随着他脚步声渐近而逐渐泌出笑意,最后却又要装出端正坐着的模样。
如果以前小郡主还没瞎的时候得到了这门亲事他的爹娘当然会觉得很好,可是小郡主现在是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瞎子,谁会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娶一个瞎了眼的残疾姑娘呢,即使她美艳无双又怎样,只是一尊好看而不中用的雕像而已。
他更多地出入郡主府,那些服侍阳平郡主的侍者婢女们都已经见怪不怪,有几张面孔甚至熟得不能再熟,他有时还能得两块新糕点吃。
爹爹也叹息不止。
他可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小郡主说雪蕊是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什么都往外面说。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小将军总算体会到了诗人说的万千愁绪都梗在喉咙的无力,只得讲了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说自己隔着院墙听见模糊的呜咽声这件事。
嘴巴上不饶人,脸上却红透了,心事被拆穿的女子总是要为自己找点场子,她伸手推了一把雪蕊让她去泡茶过来,雪蕊也回答是是是然后含着笑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