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啦,师傅,熙熙。”安荞在车窗里,孙建发和孙熙在车窗外。孙熙咬着嘴唇,挤出一个笑容,没敢张口说话,只怕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却掉出几颗眼泪珠子来。孙建发朝他们挥着手,还不忘再喊一句——“路上慢点!”车从小路上开出,开过了村口,路过了马场,然后驶上出村的那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送别的人消失在了后视镜里,安荞的目光,也从后视镜望向了草滩上的合作社马队。她没有看见他。草地之上,行走着群群的骏马与牛羊。无边的绿色容纳了其上的一切,静静凝视着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故事。或完满,或遗憾,草原可以接受所有的可能性。就像刚来到坝上的那一天,见到他的第一面。那是他在埋葬夭折的小马驹。那时候她想,他今后还会有别的小马。此时此刻,或许也是同样的处境。她走了,但他今后还会有别的小马。她是无根的浮萍,注定飘向远方。而他的根,早已扎在了草原上。他只管策马在他的草原上奔腾,他的爱,将来也自有长生天赐予护佑。车终于开出了村庄,开上了远去的公路。车载蓝牙连着安荞的手机,随机到了一首达尔扈特蒙古民歌,《送别》。「骑上高大的棕马要穿过沙海茫茫的谷地我可爱的恋人啊
请让我吻过你的衣襟再启程」蒙古语悠扬又神秘,嘹亮的歌声回响在车内。在旋律中微微律动的李伟,随意地往窗外一瞥,不曾想瞧见了意料之外的景象。他小声地开口。“师姐。”安荞扭过头,想看看他怎么了。可眼神一挪过去,就见到了窗外那片草地上,策马奔腾着的男人。飘摇的草被骏马的四蹄征服,而坐在它身上的苏德,用目光凝望着公路上的那辆车。风尘扑在他的身上,马蹄溅起高高的泥点。他来了。骑着他的马,奔跑在了这片与她相遇的草原。远处的晨日在他身后映出了一圈轮廓的金光,让他的身影也变得如梦似幻。车走了多远,他便骑着马追了多远。直到马儿再也追不上那不曾减速的车,直到他再也望不见那个远去的女人。车里的音乐依然放着,很快到了。「骑上俊美的骊马要穿过青山峭壁的谷地我亲爱的恋人啊请让我吻过你的脸庞再启程」安荞点起一根烟,摇下了车窗。